谢善淩不可思议道:“这和坐以待毙有何区别??”
众人不语。
接下来,无论谢善淩如何劝说,直到口干舌燥,他的意见也没得到认同。
谢善淩气冲冲回了屋,顾望笙跟在他身后进来,关上门,叹声气正要安抚,谢善淩开口道:“接婉柔回来后,我去和她说。”
“……那万一她其实想嫁呢?”顾望笙问。
谢善淩立刻看向他,神情很是不满。
顾望笙走过来抬手搭了下他的肩:“瞪我也没用,若是我肯定不答应,可堂妹又不是我。善淩,不是所有人都和你我一样胆大妄为。他们谨慎,保守,也不能说是一种错,只是人不相同,处事方法不同。”
谢善淩哪都好,看事深入明白,唯有一点: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应该和他是一样的。
他要坚持公义,别人若不公义,他就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如今他要硬骨头抗旨不尊,别人若不如此,他同样理解不了接受不了。
谢善淩断然道:“可他们让婉柔嫁给顾裕骐就是一种错!顾裕骐什么人?就先不说潘凤虎视眈眈,也许顾裕骐会护着婉柔,可他为了权势抛弃过一次婉柔,万一有朝一日他不得不为了权势又一次在两者之中选择呢?他只会再一次牺牲婉柔。再者说,他做过什么事,以后会做什么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婉柔跟着他岂不是现在就可断言前程?”
顾望笙看他一阵,耐心地开导:“若你家人知道我在做什么事,会认为你嫁给我是大错特错,将面临不能回头的危险绝境,也是现在就可断言前程。”
他们站在义军这边自然认为义军赢是天命所归,可若让世代食大梁朝俸禄的其他人看,义军和史书上那些昙花一现、终究成不了大气候的匪军并无差别。两相比较,顾裕骐的前程比匪军头子牢靠多了。
顾望笙叹道:“退一万步说,站在他们的角度,哪怕将来顾裕骐夺位失败被顾裕泽杀了,史书上也就是写兄弟相残,还是骂的顾裕泽。而我是乱臣贼子啊。思玄兄你这前程可比堂妹黑暗多了。”
“……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谢善淩别过头去道。
“可是其实又有什么差别呢?只不过你认为义军是对的,顾裕骐是错的。可其他人看来顾裕骐夺嫡无可厚非,匪军才是罪大恶极。”顾望笙平静地讲述事实。
这就是事实。谢家人也知道顾裕骐参与进了夺嫡,他们一向不掺和,可却也没有拿这事否决这桩婚事。
他们的设想便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就算婉柔嫁过去也不代表他们会襄助楚王。
看似天真,不过谢家如今已是“筛子”,谢善淩和大皇子成亲,谢婉柔和二皇子成亲,四皇子对谢善淩一片情深不悔,除了谢善淩,其他谢家人都和四皇子关系过得去。某种意义上说,相当中立。
除了最近自暴自弃只惦记吃的三皇子,谢家哪边都有牵扯,就等于哪边都没有。
谢善淩问:“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让婉柔跳进火坑?就让我看着她跳?”
顾望笙长叹一声气,伸手来揽他肩膀,却被他生气地躲开。
顾望笙不恼,又来揽,谢善淩在气头上,回回都躲,但次数多了他挣扎的幅度渐渐小了,最终一脸不情不愿地被顾望笙揽住。
顾望笙看着他,无奈又好笑,却不敢此刻笑出来,只是继续劝说:“你一急起来就说话难听……”
“那你别听!”
“那怎么能?我最爱听你说话了。而且你说话不让我听想让谁听?”顾望笙故意这么说。
谢善淩兴趣缺缺,撇着头依旧不看他:“我现在没心思和你耍嘴皮子。”
顾望笙啧一声,伸手捏住他下巴让他看自己。
谢善淩又挣扎了一阵才皱着眉头不悦地被迫仰起脸瞪他。
“我只是假设而已……若堂妹不肯嫁,愿意假死脱身,我自然会出手将她送到宋淮安那去。我只是说,若她和你家人意思一样呢?你想怎样?像对待江泊润一样对待她吗?”顾望笙压低了声音这么问。
谢善淩反问:“有何不可?”
“也没什么不可,只是恐怕办不成。”顾望笙正经起来,认真分析,“江泊润是因为当时场面混乱,对手没设防,方才好脱身,而且离得近好送走。可京城离南边太远了,如何送她出城都是个难题,何况一路追捕。”
“无论此事是顾裕泽设计,还是老不死的自作主张,他们已经盯上了堂妹,就一定会盯紧。最糟糕的是,若她自己不肯走,不愿配合,那么难度就更大了。”
谢善淩欲言又止,许久没有说话。
顾望笙拍拍他的背:“先别急,等她回来问问再说。”
谢善淩:“若实在……”
顾望笙宽慰他:“若实在不得不嫁,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谢善丰的声音在院子里由远及近,他狂奔过来,道:“善淩!那个潘——那谁!她死了!!”
谢善淩和顾望笙面面相觑,旋即一致转头看向窗外。
谢善丰跑到窗口和他俩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着,顾不上将气喘匀,说:“潘凤死了!刚传来的消息!”
“……怎么……”谢善淩都懵了。
谢善丰摇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喜,更不可能为那人悲,他仍在震惊之中。
“说是说她听闻旨意后过于愤怒刚烈,又想到自己再也无法生育,无法容忍失宠,绝望之下悬梁自尽!她身边那个指证婉柔的丫鬟莲香殉主,死前留下血书阐明潘凤死因,还说明了婉柔的清白,说其实是她不小心将潘凤撞下去的,如今潘凤已死,她唯恐潘家不放过她,索性陪死,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便说出了真相!”
谢善丰一气说完,道,“可这也太诡异了吧!!”
“你都觉得诡异,是因为这确实诡异。”谢善淩说。
谢善丰嘴角一抽:“你别见缝插针地……哎,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是楚王为了婉柔……”
谢善淩摇头:“我若和你想得一样,那就糟了。”
“你——”
谢善淩打断他的话,说:“除非顾裕骐想和潘家闹翻,他就这么干。但他苦心谋划到今日,岂会甘心前功尽弃?而此事一出,最大的获益者是谁?”
谢善丰:“是谁?”
“……”谢善淩叹了声气,“除了你那位英明宽厚的四殿下,不做他人想。”
“什么叫我那位四殿……不可能!”谢善丰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四殿下……”
话突然卡壳,神色一滞,表情渐渐惊悚起来。
谢善淩便知道他想通了其中关窍。这实在不难想。
“如今凶手明晃晃指向楚王,他和潘家的结盟要分崩离析了。”谢善淩淡淡道。
他垂眸想了想:“恐怕皇上赐婚婉柔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出自顾裕泽的怂恿。皇上向来不待见楚王,今次碍于豲戎封了他王,却并不愿他真参与夺嫡,他还勾结潘家,皇上更是不会坐视不理,便接受顾裕泽的献计。我甚至怀疑当日潘凤落水就是顾裕泽的人暗中所为。”
谢善丰嗫嚅着嘴唇,下意识想为四皇子辩解,可辩无可辩。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阴谋了,而是“阳谋”,一场就算潘家人也能想到这里却又不得不继续怀疑楚王的阳谋。而楚王百口莫辩,很难自证清白。
谢善淩垂眸望着窗台上的文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顾裕泽可能会有的模样。
若去质问这个人,他肯定会理直气壮地说:“我答应你还谢二小姐清白,且将她完璧归赵,这不是做到了吗?”
……确实是做到了。就是过程和别人想的十万八千里。
*
潘凤和莲香的骤然死亡任谁来看都蹊跷,偏偏大理寺就是得出了她俩确属自杀没有可疑之处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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