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这算什么不情之请?这可太情了!
半晌,皇帝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谢善淩是朕嫡子的妻子,你……收敛点儿,不然朕也下不来台。”
*
谢善淩缓慢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残阳挂在天际,昏鸦哑哑,他面无血色,似是脚下有针,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痛苦艰难。
突然身后传来了衣角飞速掠过风声,有人奔他而来,他仍旧走了几步似乎才反应过来,迟缓地停下了脚步,一脸麻木地抬眼看着拦在自己去路上的将灵,眼中渐渐溢满仇恨与厌恶。
将灵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笑模样。“我都没恨你,你倒这样地恨起我来。”他感慨似的说,然后问,“这一切就只因为我是豲戎人?”
“你杀过多少大梁人?”谢善淩冷冷地问。
将灵眉间有一丝不耐烦:“这个问题你以前问过我,我也问过你,你杀过多少豲戎人,所以能打住吗。”
谢善淩:“血海深仇打不住。”
“呵……好,那我问你,”将灵上前一步,低头凑到他耳边,用很轻的声音问,“你那好夫君秦青,他杀过多少大梁人?我是豲戎人,杀大梁人理所当然,他身为大梁的大皇子,却也杀大梁人,你却只和我认死理,这公平吗?”
谢善淩猛地抬起手就要扇他耳光,却被将灵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手腕。
“把解药给我!”谢善淩红着眼睛瞪着他,浑身都在颤抖。
“现下只有你我,还装呢?”将灵笑着说,声音轻柔,“若是我下毒,我就直接毒死他,然后霸占你。但我不会再为了儿女情长……不会再为了你毁掉我的宏图大业。”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谢善淩的眼中满是仇怨:“你不配。”
“我在豲戎听说你抑郁成疾,日夜地想你是否其中有一丝是为了我,我有多恨你,我该多恨你,可我却最恨我还依旧爱着你、为你开脱!”
谢善淩的胳膊被迫维持着刚刚扬起的姿势,将灵攥着他手腕的手越发用力,似是想将之折断。
“结果呢?”将灵的声音越发冰冷,“结果你和顾裕帧成亲……这我不怪你,也许你有苦衷,可你却和他夫唱夫随当真恩爱起来!好……我也忍了。可你得知我没死,你有一丝一毫的庆幸吗?你只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只想再一次杀掉我!”
“你可以没有心,但你有心,心在别的男人身上。”将灵的眼中竟也湿润起来,“谢善淩,那个时候,你难道真的每一刻都在骗我吗?”
“……”
半晌,谢善淩败下阵来,沉默地避开他的视线。
“……为何不看我?是心虚吗?还是……你可以反驳我?”将灵问。
许久,谢善淩轻声道:“得知你是豲戎人之前……”
将灵无奈地打断他的话,痛苦质问:“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我是大梁人还是豲戎人?”
不等谢善淩回答,急促地问,“所以,其实你是爱过我的,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是豲戎人才逼自己不爱我,是不是?!”
“……”谢善淩深呼吸,看回他的脸上,“将灵,把解药给我。”
“还装?”
谢善淩忍无可忍:“还在装的人是你!那毒是豲戎王宫里才有的秘传,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将灵忽的笑了,问:“既然是豲戎王宫里才有的秘传,怎么你会知道?”
谢善淩一噎。将灵这才松开他的手腕,却在下一瞬就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到一旁的宫墙上,看着他低低道:“我告诉你的。”
“……”
那时两人私奔,谢善淩有时会露出郁郁之色,半夜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久久不能入眠,将灵问他,他说是怕人追来,也许是大梁的人,也许是豲戎的人。
将灵心疼得紧,安抚他不必害怕,将保命的毒药放在他的身上,告诉他如何使用,或用在敌人的身上,或在实在迫不得已时用在自己的身上蒙蔽敌人,将灵会用解药救他苏醒。
……
“那药你一直留着,用在了顾裕帧的身上。”将灵笑起来,“哈哈哈哈……谢善淩,你为达目的比谁都不择手段,却偏偏还要以为自己比谁都正义非凡,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事来,即便是世间最恶的人都不敢想。”
“我没有!不是我!”谢善淩急道,“这次我真不是装的!”
他眉头拧紧,揪住将灵的衣襟问:“这里没别人,你不给我解药我也束手无策,所以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毒是不是你下的?如果不是你,还能有谁有这个毒?”
将灵愣了愣,与他大眼瞪小眼:“真不是你?”
“我真疯了吗没有解药我也敢往他身上用?”谢善淩崩溃道,“你给我的那瓶毒丢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当时我杀了你我也——”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停住不再说,脱力一般低下头。
将灵眼中一亮,问:“你也什么?”
“……我一时疏忽,不知什么时候丢了那瓶毒。”谢善淩低声道。
将灵追问:“你刚想说你也什么?你告诉我,也许我愿意帮忙想想解药放在了哪里。”
谢善淩过了许久却只是哀求道:“把解药给我……”
将灵坚持:“你先告诉我,你刚想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谢善淩的身体颤抖,哽咽道:“将灵,我求你,把解药给我,我不能失去他……我最痛苦的时候,是他陪着我……”
将灵的脸颊抽搐了几下,低头看着他,恨笑道:“你这是希望我把解药给你的样子吗?看来你其实有解药,又或者根本也不在乎他的死活。”
谢善淩哭着摇头:“不是……我求求你,你把解药给我,我的病……若没有他,我撑不下去……”
“是吗?”将灵凉飕飕道,“我最痛苦的时候可没人陪着我,我的心病都没人医治。”
谢善淩只是哭着一味摇头哀求,其他的话再说不出半句来,哪有平日倨傲的影子。
将灵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子,不再说话,就静静地面无表情地看着。
谢善淩哭了很久,最后哭得没了力气,脚下一软,将灵急忙将他抱入怀中,这一瞬间,心不由漏跳了几拍。
“……”
咽下一口唾沫,将灵轻声问,“他比我好在哪里?你就如此爱他……只因为他是大梁人,我是豲戎人吗?明明是我先与你相知相许……”
他手用力,将怀中人抱得更紧,闻见已经不再甜腻的淡淡的荔香。
“我真讨厌这个气味,你以前也并不喜欢这样的香气。他喜欢,我知道,他在浔阳时吃了很多荔枝,我什么都知道。”将灵垂眸望着谢善淩乌黑的发,抬手轻轻抚摸。
察觉到的谢善淩抖了一下,似是这才反应过来,伸手要推开他,但此时没什么力气,推的手软绵绵的,将灵很轻易就压制住了他。
“我真想杀了你,谢善淩。但我又不想你到死都还是爱着他、恨着我。”
“若是你一直像现在这样软弱无力该有多好,我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但是我想了又想,若你一直是这样,也许我就没这执念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裕骐:@谢善淩,他真的话很多,是吧。
谢善淩:……其实以前他还是江凌的时候就这样。我还以为他装的,结果真的就是话痨。
顾裕骐:所以你就喜欢话痨是吗?
谢善淩:你在设陷阱坑我是吗?
第94章
天色黑了下来, 谢善淩不知何时止住了泪水,但他没有动作,将灵知道,也没有出声,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仿佛能假装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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