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明深转到背面,看清了字的内容——
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智利诗人聂鲁达的一句诗,很有名。
厉明深问:“为什么要写这句话?”
“觉得贴切。”梁暮秋其实是受厉明深那句“生命脉络”启发,继而想到这句诗。
他就着厉明深的手瞧那片树叶,没了叶肉,根根脉络清晰可见,蜿蜒曲折,粗细短长,昭示着生命的走向,生命的纹路。
静了一小会儿,梁暮秋才继续说:“你知道吗?我一开始不太喜欢我的名字,觉得暮这个字不好,暮色暮秋暮气,给人一种迟暮的感觉,未免太沉重。”
厉明深知道他还有下文,配合问:“现在呢?”
梁暮秋对他笑笑,继续说:“开始我觉得是因为我出生在暮秋时节父母才会给我起这个名字,但现在我大概能理解他们的用意。”
他说着抬眼四望,这会儿还是初秋,树叶依旧翠绿茂密,等到暮秋,叶子落尽,只剩一节节光秃枝干,虽然凋敝,却也显出了生命原本的、最纯粹的形状。
“我想他们或许是想借此告诉我,让我去除那些繁复的外在,只做个纯粹的人吧。”
厉明深沉默着,眼中眸光渐深,再次落在那一行娟秀小字上。
在这座古朴的小梨村,在这方安静院落,在梁暮秋面前,他不再是寰旭的总经理厉先生,也不是谁的儿子或谁的兄弟,他就是厉明深。
简简单单,就只是厉明深。
“谢谢,我会收好。”厉明深郑重说。
梁暮秋知道厉明深说会收好就一定会收好,他感到了心意被珍视的滋味,用玩笑掩饰心动:“拿去玩,当回你给我簪花的谢礼了。”
第30章
一壶茶很快喝完,梁暮秋又烧一壶,等待水开到功夫忍不住回头往楼上看。
厉明深注意到,问:“担心冬冬?”
梁宸安这会儿还没下来,不知道闷在房间里面做什么,梁暮秋的确担心,但其实他更担心的是不能把梁宸安教好。
厉明深闻言扬了扬眉:“为什么会这么想?”
梁暮秋无法诉说梁宸安复杂的身世,梁宸安出生时他刚大学毕业,一面承受失去姐姐的痛苦,一面要学着照料早产的小婴儿,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办,一切只能自己摸索。
两岁前梁宸安身体都不太好,梁暮秋记不清多少个日夜守在他的床边,眼睛熬得通红也不敢闭上,等梁宸安慢慢大了,他对他倾尽全部的爱,希望能教他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他很怕自己无法做到,辜负了梁仲夏。
这次的事让他反思,他既欣慰,又心酸,这些天他不怎么跟梁宸安说话,与其说在生梁宸安的气,不如说在跟自己较劲。说到底是他能力不足,不能给梁宸安优渥的生活,才让梁宸安这么小就想要去赚钱。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失败……”
梁暮秋眼眶有些红,厉明深沉默地看着他,搁着石桌上的手指微微抬了一下,似乎想伸过去将那抹红抹掉,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只说:“不要这么想。”
梁暮秋一愣。
“我跟你想得不一样,”厉明深仿佛看透他的心思,“换个角度,这说明冬冬从小就有爱人的能力,他有爱善良,所以体贴你的不易,他诚实正直,所以在被发现后没有推卸责任,他很聪明,学什么都一点即通,他也懂反思,没准这会儿正在房间里写检讨书,准备待会儿念给你听。”
梁暮秋怔怔地听,眼底不受控制地有了湿意,却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又笑起来,不好意思地侧过头,轻轻揉了把脸。
水烧好,厉明深沏茶,将金黄的茶汤倒进梁暮秋杯子里,同时问:“你知道冬冬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梁暮秋不自觉顺着问。
“言传身教。”厉明深把杯子推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梁暮秋一下咬紧了嘴唇。
厉明深体贴地垂下目光,给自己也倒一杯茶,再抬头时发现梁暮秋正看他。
他把茶杯抵在唇边,轻轻笑了笑,问:“看我干嘛?”
梁暮秋也跟着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氲着水光,看起来异常明亮。
“我在想阿婆刚才跟我说的话。”他说。
“什么话?”
“人与人相遇即是缘分。”
厉明深喝茶的手一顿,端着杯子慢慢放下,没有立刻回应,似乎咀嚼这句话里的含义,片刻才说:“你觉得我们的相遇是缘分吗?”
梁暮秋没有迟疑,很快说:“我想是。”
厉明深却想,如果梁暮秋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否还认为他们的相识是场缘分。
他反问:“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任何看似巧合其实都是刻意为之。”
梁暮秋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在这瞬间,厉明深涌起和盘托出的冲动。就在这时,楼上的房门被推开,梁宸安跑出来,隔着栏杆朝下望了一眼,紧接着沿着楼梯跑了下来。
梁宸安走到梁暮秋跟前,双手背在身后,手指间捏着的貌似是几张卡片。回房间后他想了好久,想梁暮秋,想厉明深的话,偶尔又走神想些其他,终于鼓起勇气下楼,想跟梁暮秋道歉。
梁宸安脸皮薄,原本想跟梁暮秋单独说,但厉明深一直在,屁股稳稳坐着不打算走,终于他忍不住了,鼓足劲儿跑下来。
管他呢,真正男子汉不惧别人的眼光!
梁宸安诚恳地承认了错误,对梁暮秋说:“秋秋,我想我错了,学习是自己的事,做不得假,我以后会好好读书,珍惜时间,学好知识,我不会再帮同学写作业,乐乐如果不会我可以教他,你不要生我气了好吗?”
小孩子声音软软的,有点撒娇又有点忐忑地看着他,梁暮秋怔了怔,刚一动唇还没开口,就见梁宸安飞快从背后拿出一张卡片,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里。
厉明深越过桌子看去,梁暮秋手里拿着的那张卡片上,用马克笔写了三个涂鸦大字——原谅卡。
这什么?厉明深心说。
梁暮秋原本还在想该说什么,这会儿觉得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收下卡片,也认真地对梁宸安道:“我也有错,我不该那么多天不和你说话,所以我们相互原谅好不好?”
梁宸安松口气,咧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又拿出一张卡片,颇为不好意思地递给梁暮秋:“还有这个。”
厉明深端着茶杯,视线飘过去,眉头忽然蹙了一下。
梁暮秋却笑了,笑容灿烂地把梁宸安抱进怀里,在他雪白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厉明深眼皮一跳。
梁宸安脸有些红,也凑近在梁暮秋脸上亲一口,又从背后拿出一张卡。
梁暮秋惊讶:“还有啊?”
这回是张心愿卡,梁宸安问:“我能不能听你吹口琴?”
梁暮秋笑着应道:“行啊,去帮我把琴拿下来。”
等梁宸安跑回楼上,厉明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三张卡片拿在手里,梁暮秋莫名感到脸热,解释说:“之前有个房客是个女生,跟男朋友一起来玩,两人闹矛盾,男生就用抽卡这个方法把女生哄好了。”
临走的时候卡片没带走,梁宸安捡了去,让梁暮秋答应他,只要亮出卡,梁暮秋就得无条件原谅他,给他亲亲,还要满足他一个愿望。
厉明深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想小年轻真会玩。
梁宸安拿来口琴,还点首儿歌让梁暮秋吹。
口琴横在唇边,梁暮秋红润的嘴唇贴在琴上,吐息之间,悠扬的乐声响起,穿过丛丛树林,一直传到远方山涧。
厉明深难以移开目光,心曲也仿佛被撩动,难怪他曾有一晚听到琴声,原来是梁暮秋吹的。
一首儿歌吹完,梁暮秋放下口琴,面颊似是被阳光晒的,白皙中透着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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