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口,秘书请他在沙发稍坐,说厉明深正在开会,让他稍等。
李律师一直觉得厉明深这里的茶好喝,秘书们各个穿着靓丽自成风景,可惜上茶的时候就不是那位笑容甜美的秘书了,而是厉明深那个新助理,感觉笨手笨脚,还把水撒到他的皮包上。
李律师边喝茶边想厉明深找他什么事,估计还跟抚养权有关,便耐心等待。
等了十分钟,厉明深办公室的门才打开,几个高管鱼贯而出,秘书进去通报,李律师这才从沙发起身,整整领带端着那杯茶往里走。
“坐。”厉明深在文件上签完字,笔一搁,抬头对他说。
李律师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屁股刚挨椅子就听他说:“我有一套房子……”
李律师立刻打起精神,心想难道是产权纠纷,或者厉明深想要出售房产,向他咨询税务问题。
谁料厉明深却道:“我要梁暮秋来做设计,你去办。”
喝到嘴里的茶立刻不香了,李律师看着厉明深,半天没说话。
“怎么,办不到?”厉明深问。
办不办得到都得应承,李律师赶紧说:“当然可以。”
“厉先生,我能知道原因吗?”李律师推推眼镜,认真求教。
那一晚梁暮秋激动之下说自己连最喜欢的设计都放弃了,说者无心,但厉明深这个听者却起了意。
他又翻出李律师当初查到的资料,梁暮秋被爆跟教授有不正当关系,所以毕业作品才会获奖,在那之后他就回小梨村经营民宿,再没有从事室内设计方面的工作。
厉明深听出梁暮秋的不甘。既然不甘,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厉明深凡事追求万全,梁暮秋虽然暂时打消离开的念头,但保不准哪一天忽然又要走。
他需要给梁暮秋一个无法离开的理由。
但这件事他本人无法出面,身边也没合适人选,思来想去只有李律师做事还算谨慎。
厉明深往后靠在真皮座椅里,对李律师说:“原因你不需要知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不惜任何条件都要让梁暮秋答应。”
“我不想让他知道房子是我的。”他着意强调,“所以要做得隐蔽,不能让他起疑心。”
李律师越发看不懂厉明深,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厉先生,您还记得您当初去小梨村是为什么吗?”
厉明深勾起唇角,目光却冷:“忘了,要不要你提醒我?”
李律师闭上嘴。
厉明深垂下眼,钢笔的笔头在红木桌子上轻轻点了两下,继续说:“不要直接找梁暮秋,找个中间人,孟金良你知道吗,就是梁暮秋设计的那家餐厅的老板,他跟梁暮秋熟悉,你通过他去说。”
“我会把房子资料发给你,越快越好。”厉明深最后道,“迟则生变。”
李律师也不敢问生什么变,心道您都考虑得这么仔细周密了,他照办就是,一口气把茶喝光赶紧走了。
两天后李律师便来回复,说已经找上孟金良,委托他去跟梁暮秋说,中间拐了十八个弯,保证绝对不会联想到厉明深头上。
厉明深猜测孟金良应该很快会给梁暮秋打电话,当晚又去小梨村。
暮色笼罩着小院,院子里光线幽暗,只餐厅亮着灯,桌上摆几道菜,两条鱼,一条红烧一条清蒸,还有一份板栗羊肉,都是厉明深给郑天厚打电话,请他山庄的厨师帮忙烧好,再让司机送过来的。
郑天厚没听过小梨村,以为寰旭看中了要开发新项目,问厉明深是什么地方。
厉明深笑着回他道:“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梁宸安往碗里夹块羊肉,羊肉软烂裹着鲜浓汤汁,拌米饭很香。
他最近跟杨思乐和刘晓辉一起,放学后趁太阳下山前气温还不算低的时候在操场玩一会儿足球,正好等梁暮秋下课接他一起回家,但今天没踢成,有点蔫蔫的。
厉明深刚才看到了院子里的足球,于是问梁宸安想不想吃完饭后踢一会儿。
梁宸安闻言高兴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厉明深:“那我能去叫乐乐一起吗?”
厉明深从梁宸安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亲近,道:“当然可以。”
梁宸安又转向梁暮秋,厉明深也停下筷子,朝梁暮秋看去。
梁暮秋端着碗却有些走神,回神后才发现对面两人同时朝他看,像是征求他同意似的,心里微微动了动。
刚才他就觉得这样的场景过于温馨了,莫名生出三口之家的错觉,如今一抬头,更让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最后拿主意的一家之主。
已经进入十月,晚上冷,他担心梁宸安会感冒,但看梁宸安这样积极,他不想泼冷水,便点头,只嘱咐:“多穿点,等热了再脱。”
“嗯!”梁宸安立刻答应。
厉明深提起筷子,给梁宸安夹块带筋羊肉,又拿勺子把鱼腹最嫩的那块肉挖下来搁进梁暮秋碗中。
他动作流畅表情自然,眼神更是正直,梁暮秋想多想都不行,就听他问:“操场为什么不能踢球?”
今天操场被占用了,郝建山亲自指挥人摆了两排桌椅,又挂一条长长的横幅。
梁暮秋闻言说:“周末两天有义诊,就在学校操场上。”
“义诊?”厉明深抬起眼皮,“什么义诊?”
梁宸安抢先说:“就是医生来给大家免费看病。”
说完他不等厉明深反应,又问梁暮秋:“韩叔叔会来吗?”
“应该会吧。”梁暮秋并不确定。这些年的义诊韩临松次次不落,可他刚升为副主任,肯定比以前更忙,梁暮秋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再来。郝建山没说,他也没问。
厉明深眉毛动了一下,问:“韩叔叔?”
梁暮秋同他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等梁宸安吃完饭去写作业才道:“是我姐姐以前的同事。”
他不想多谈,接着又问厉明深:“喝茶吗?”
“好。”厉明深点头。
两人移到茶室,面对面坐在垫子上。
梁暮秋最近为转移注意力,也为放松心情,学了个新的泡茶方法,把梨切块和白茶一起煮,茶香混着果香,滋味甘甜,天干气燥正合适。
厉明深安静地看梁暮秋摆弄茶具,手指修长灵活,指甲圆润干净,手背皮肤比那雪白梨肉还要细腻透亮。
水开了,梁暮秋把火调到最小慢慢煮,等那茶汤变得青绿才倒出来。
厉明深饮一口,甘美的滋味顺着喉咙流进身体,感到心肝脾肺无一处不滋润。
“好喝吗?”梁暮秋问。
“好喝。”厉明深转着茶杯问,“怎么想起这种喝法?”
“网上有很多,我也是跟着学。”梁暮秋也喝一口,语气比茶汤淡,“反正也没什么事。”
厉明深听出他的落寞,捡起刚才饭桌上的话题,问:“义诊经常会有吗?”
梁暮秋说:“一到两个月一次吧,村里卫生院条件有限,所以县里和市里的医院有对口帮扶,定期会派医生过来。”
他一顿,神情黯淡,语气也添几分晦涩:“我姐姐就是第一批来的医生。”
义诊过后梁仲夏觉得村里医疗条件太落后,干脆申请留下来,之后没多久就发现怀孕。
这么好的气氛,梁暮秋不愿破坏,强打起精神说:“到时候我也会去帮忙。”
先是接待旅行团,现在又要去义诊,厉明深听出来了:“那就是又没空接待我?”
梁暮秋不由一笑,牙齿白雪整齐:“是啊,没空接待你。”
厉明深半真半假抱怨:“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忙。”
“没错,我很忙的。”梁暮秋嘴上玩笑,心却往下沉,无论去学校教课、接待旅行团还是去义诊,外人看只道他热心,却不知道他也有私心,无非想让生活充实,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无所事事。
“如果你有兴趣就一起来看看吧。”梁暮秋说,“到时候村里很多阿公阿婆都会去,我就是维持秩序再负责记录,也没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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