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还算宽敞,除了病床,靠墙还摆放一张两人座的沙发,梁宸安不肯坐沙发,坚持要守在床边。
梁暮秋似乎睡着了,枕在枕头上,脸和雪白的枕巾几乎同一个颜色,头微微偏向靠里的一侧,右手搭在被子外,输液针扎进了血管中。
梁宸安轻轻碰他的手背,梁暮秋没反应,他又担心地直起身去感受他的鼻息。
“不用担心。”厉明深也拉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动作很轻注意着不弄出声响,小声说,“你舅舅没事。”
梁宸安低着头不说话。
厉明深跟着沉默,静了片刻,想起说了一半的电话:“冬冬,你给我打电话是想问我什么?”
梁宸安慢半拍地抬起头,看着厉明深,睫毛轻轻眨了眨才问:“你给小猫起好名字了吗?”
“还没有。”厉明深其实听到他跟梁暮秋的对话,这么问是想转移梁宸安注意力,他又问:“我能看看小猫长什么样吗?”
梁暮秋拍了很多小猫的视频,都在他手机里,出来的时候手机被梁宸安揣在口袋里了。
他从口袋摸出手机,点开相册,找出一段视频。
厉明深凑近看,问道:“哪一只?”
梁宸安指着那只扒在纸箱上试图“越狱”的三花,说:“这只。”
厉明深看了一会儿,嘴角弯起微微一笑:“这么活泼吗?”
梁宸安也露出浅笑:“它最先会爬,叫得最大声,可淘气了。”
厉明深思考片刻说道:“叫淘淘怎么样?”
梁宸安猛地转头看着厉明深,眼神清澈明亮,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小孩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厉明深笑着问:“你是不是也想给它起这个名字?”
梁宸安轻轻点了下头。
厉明深温和道:“那就叫淘淘。”
梁宸安嗯一声,锁上了手机的屏幕。他看向病床上昏睡的梁暮秋,抿着嘴角又不说话了。
愧疚充满他的内心,梁宸安觉得是他偷拿手机给厉明深打电话梁暮秋才会生病。刚才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于是小声地喊了厉明深一声。
“叔叔。”
厉明深轻声问:“怎么了?”
梁宸安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厉明深不明白梁宸安电话里的问题为什么又问一遍,他便又答一遍:“是,我是来找你的。”
梁宸安垂着头,睫毛在眼底覆下阴影,显得有些低落。
厉明深没有催促,耐心等他说。
病房内很安静,护士推着治疗车从门外经过,滚轮摩擦着地面,靠近又走远。好一会儿,梁宸安才开口:“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不会跟你走的。”他看向厉明深,神情变得郑重起来,“虽然你是我叔叔,但我有我舅舅就够了,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生活很幸福。现在小猫有名字了,我以后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就在这时候,梁暮秋搭在床单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病房里没开灯,只有外头走廊的些许光亮从门上的窗户透进来。梁暮秋依旧维持着侧头的姿势躺在床上,面容隐在暗处。厉明深沉默一会儿,沉声问:“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清楚了。”梁宸安认真说,“我知道你很有钱,能给我买好多东西,但我并不想要,我只想跟我舅舅在一起。”
厉明深又静片刻,这回更久,然后才说:“我的确是来找你的,但我并不是要带你走,没人能把你舅舅和你分开,至于我……”
一滴泪顺着梁暮秋的眼尾悄然滑落,眨眼间就隐入了乌黑的鬓发中,只在面颊留下一道狭长的水迹。
厉明深看的分明。
他眸色发沉,看向梁暮秋消瘦的侧脸,才继续说道:“你就当从今以后多一个人疼你,所以不要拒绝我。”
“真的吗?”梁宸安问。
“当然真的。”厉明深抬手揉他的头顶,“千真万确。”
梁宸安睡着了,厉明深把他抱上沙发,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又走回病床前坐下。
他伸手拢住梁暮秋的指尖,因为输液,梁暮秋的手很冰。厉明深动作小心,注意不碰到针头,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导给梁暮秋。
梁暮秋并没挣脱。
厉明深不确定梁暮秋真的睡着还是装睡,但还是说:“我说过,没人能把冬冬从你身边带走,我更不会。你就当多一个人疼他,所以也请不要拒绝我。”
病房外夜色深沉,梁暮秋依旧没反应,厉明深想他应该是睡着了,弯腰在他手背落下一吻,很轻,像羽毛擦过。
“睡吧,晚安。”
久不生病的人一旦病起来通常更严重,加上这些日子情绪积压,梁暮秋这一场病来势汹汹。
早上醒来时,他浑身酸软,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床上好一会儿视线才聚焦,看清了雪白的天花板。
余光一偏,也看清了坐在病床旁边的人。
厉明深背靠在椅子上,两条长腿微微岔开,双手交叠在胸前,姿态十分端正。他闭着眼,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梁暮秋动了一下,刚一动厉明深就警觉地睁开眼,放下双手朝他看来,问:“醒了?”
梁暮秋沉默以对,目光重新转向天花板。
厉明深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去病房外,很快就有护士进来量体温。
体温38度,还是偏高,咳嗽也依旧严重,医生建议拍胸片,厉明深一副家长姿态,直接做主同意了。
梁暮秋不情愿也没办法,从胸片室出来就以沉默表明自己的不爽。
厉明深将他这副抗拒的姿态看在眼里,于是看着梁宸安问:“早饭想吃什么?”
气氛古古怪怪,梁宸安转着眼珠,先看了厉明深一眼,又转向梁暮秋,问道:“秋秋你想吃什么?”
梁宸安问他,梁暮秋不好不答,硬邦邦吐出两个字:“随便。”
梁宸安于是扭头冲厉明深,嗓音脆生生地喊道:“随便。”
厉明深说:“没有随便这个选项。”
梁宸安眨眨眼,将厉明深冷酷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对梁暮秋说:“没有随便这个选项。”
这小孩儿到底哪一头的?梁暮秋停下脚步不满地瞪着梁宸安,没注意几个医生推着一张病床迎面而来,差点撞上的时候被厉明深拉开。
厉明深拉着他的臂弯,梁暮秋被他带进怀里,额头磕到了他的下巴,胸口也撞在一起。他清晰地感到心跳在那一秒暂停了。
等医生推着病床过去,厉明深才松开手,低着声音问他:“想吃什么,我去买。”
梁暮秋垂着眼皮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闷声说道:“我有手有脚,不麻烦你。”
医院就有食堂,高峰期人多,不仅医生护士,还有前来就医的病人和家属。厉明深去窗口排队,梁暮秋带梁宸安找位置,刚坐下就听到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
他循声望过去,不远处,两个人撞到一起,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端着的餐盘打翻了,汤汤水水撒一地。
“长没长眼睛啊,走路不看人啊?”中年人拾起餐盘,骂骂咧咧地走了,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再骂一句,“神经病。”
另一个则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手中拎几袋早点,西服上溅到汤汁,湮出几块深色的痕迹。
看清对方的脸,梁暮秋脸色陡然一僵。
周围的人纷纷看去,夹杂一两句议论,年轻男人浑然不觉,失魂落魄得站在满地狼藉中,目光始终望着梁暮秋的方向。
对上梁暮秋的视线,他瞳孔微微一缩,不由自主移动脚尖,朝着梁暮秋的方向就要走过去,下一秒就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渗出的寒意钉在原地。
厉明深买好早餐过来,敏锐地察觉梁暮秋脸色不大好,并非神色恹恹的病气,而是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他停下脚步也顺着看去,微微眯起眼睛。
厉明深买了清淡好消化的包子和米粥,梁暮秋没吃多少,倒不是赌气,确实是没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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