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双手搭在卫淮的肩膀上,柔声说:“别害怕,七郎,那只是一个梦,梦都是相反的,作不得数的。你看,我没有消失呀,不就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吗?”
卫淮抱紧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抱,声音异常沉闷:“可是你离开我两次了,阿雪,你从我身边消失两次了。”
“第一次是我们成婚的那日,你逃走了。那时我知道你是自己离开的,所以我没有担心你的安危,只是感到很愤怒,发誓一定要找到你,将你囚禁起来,日日夜夜同你欢好,直到你怀上我的孩子,再也离不开我。”
“可是我到处找不到你,心中的愤怒逐渐变成了担忧,我怕你吃不饱、穿不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尽苦楚。”
“越是想象,我便越是忧心,我不生你的气了,变得越发思念你,想再见你一面、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直到在陛下的封妃大典中与你重逢,你对我说了那番绝情的话,伤透了我的心……”
“最初我痛恨你的绝情,但生过一场大病后,我才意识到那不是你的错,你对我绝情,全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良人。”
“我后悔了,我不想和陛下争了,我为什么要跟他争呢?我最该做的明明是讨你欢心。幸好你愿意重新接纳我,哪怕是做你的狗,我也甘之如饴,我喜欢做阿雪的狗。”
卫淮低声说着这番话,令绮雪既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他想不到原来在他逃婚的那段日子里,卫淮竟然有这么复杂的心路。
见卫淮依然跪在地上不肯起身,他干脆抱来绒毯,铺在地面上,拉着卫淮一起坐下来,与他依偎在一起。
“然后呢?”他靠着卫淮的肩头,轻声问,“你说的第二次消失,是指我掉入古镜的那段时日吗?”
“对。”
卫淮也坐到绒毯上,长臂一揽,将绮雪抱入怀中,让他靠得更舒服:“当时不仅是我快疯了,其实所有人都是,陛下大受打击,重病昏迷,姬玉衡也疯癫得不正常,他认为你的失踪是他的错,我甚至亲眼见过他划了自己几刀作为惩戒。”
“可是看到他们疯魔的模样,我忽然清醒多了,我想,就算所有人都倒下了,但是我不行,我必须坚持下去,因为必须有人接你回来。”
“因为你早就离开过我一次,我反而比其他人更坚信你不会有事,我一定要想办法将你带回来,虽然直到最后我没能为你做到什么,但我一直在等你,阿雪,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卫淮声音低沉,时常含笑的俊颜却尽是落寞沉寂之色,绮雪看得心疼,忍不住抚上他的脸:“既然你相信我会回来,那你又在害怕什么呢,七郎?”
“……”
卫淮沉默半晌,眉眼间忽然流露出强烈的痛苦之色,修长的手指也微微颤动起来。
“我真的很怕,阿雪,其实我只是故作镇定,我根本没有战胜过我的心魔。”
“你的消失是我的梦魇,我比谁都害怕你会再次消失不见,我曾不止一次梦见你的失踪,可这种恐惧不仅会出现在梦中,我清醒的时候也同样会浮现,哪怕你就在我的身旁,我的恐惧也不会停止,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所以……阿雪,你能不能别不要我?我真的很怕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我——”
“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七郎,你别害怕,我真的很喜欢你,不会不要你的。”
绮雪立刻紧紧地抱住卫淮,主动亲吻他的脸和唇。
他真的很心疼这样的卫淮,想想他们初见的时候,卫淮是多么地意气风发、骄傲恣意,现在却为了他而变得如此谨小慎微、患得患失,这让他心中充满了强烈的负罪感。
甚至他又对七郎说谎了……为了陛下,他又要丢下他了。
绮雪的心被酸楚的情绪胀满了,胀得他胸口发疼,可他别无他法,被迫对卫淮再次许下虚假的诺言。
他轻轻地说:“我不会丢下你的,七郎,我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有你们陪在我身边,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要的了,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卫淮安静地任由绮雪亲吻他,眼眶渐渐红了,他哑着嗓子对绮雪说,“你真的不会丢下我了?”
“不会的……”绮雪缓缓抚摸他的头发,“不会的。”
卫淮闭了闭眼睛,压住眼底的酸胀,对他说:“阿雪,我并不是要求你一辈子都留在皇宫,你可以回大荔山,或者是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但是你一定要带上我,让我陪着你,或者至少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别让我找不到你。”
“倘若你丢下我……也没关系,这回我一定能找到你。我是你的狗,已经记住了主人的味道,也了解你逃脱的手法,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你休想甩脱我。”
“好……”绮雪温柔地应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等着你来找我。”
说完,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互相依偎着,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眺望远山朦胧的烟雨和水色。
过了许久,卫淮似乎平复了心绪,重新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意,对绮雪说:“既然我来都来了,不做些坏事,好像就对不起‘偷情’两个字。”
绮雪被他逗笑了:“你一定要坚持‘偷情’这个说法吗?”
卫淮笑:“家花不如野花香,就算我是狗尾草,偷来的狗尾草也是香的。”
“而且……”
他拉着绮雪的手,往衣摆下一摸:“我也有惊喜给你,阿雪。”
绮雪脸色一红:“这里还能有什么惊喜?”
“自从你入宫之后,你虽然还愿意亲近我,但再也没用过我这儿。”
卫淮捏着他的手指,轻轻地勾勒形状:“时间长了,我怕你再也不肯用我了,毕竟你的选择很多,不缺我一个。”
“我必须和他们不一样,可我该怎么做才能哄你开心?”
“我又想到从前我为你打了一对宝石钉子,可只有你打,未免太不公平,所以我亲手为自己入了珠子……就在这儿,六颗,阿雪能不能摸出来?”
绮雪睁大眼睛,雪颈也泛起粉红,因为他感觉出来了,七郎他真的……
“想用用看吗?”卫淮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滋味绝对不一样。”
“我……”
绮雪害羞地张了张唇,才吐出一个字,外面突然响起了白虎的咆哮声,随后是它凄惨的呜咽和身躯轰然倒地的响动。
“照影!”
绮雪和卫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冲上前去,才推开屋门,一道符咒霎时如刀片般飞射而来,擦过卫淮的面孔,割出一道血痕。
只见白虎倒在地上呜咽着,中了定身法术,像块坚硬的巨石动弹不得,谢殊雪白的道袍在风中翻飞,目光如电地望向卫淮,眸光淬满冷意。
第105章
卫淮为谢殊的符咒所伤, 不由冷冷一笑,抬手以指腹抹去面颊的血迹。
他嘲弄地说:“难怪我去云月观找不到你,原来你也来这里见阿雪了。怎么样, 看到阿雪和陛下那么恩爱,你心里的滋味好受吗?是不是满腔妒恨无处发泄,才拿我出气?”
“真是巧得很,咱们想到一处了,刚好我也一肚子火气,找你就是为了把你打一顿。”
他忽然拔高声调,一声清喝道:“照影!”
卫淮的声音中蕴含着强大的妖力, 为白虎解除了定身术,白虎精神一震,从地上一跃而起, 发出了震怖山林的虎啸,惊起飞鸟无数,身形如闪电奔雷般, 迅疾而凶猛地朝着谢殊扑了过去。
谢殊侧身退避白虎的攻势,一道寒光忽地笼罩上谢殊的面门, 卫淮那把染着血腥气的长刀劈落而下,逼迫谢殊甩出遁术法决,闪身到数丈之外,却又立刻遭到白虎的缠身。
“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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