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点温水浸湿周酌远的嘴唇, 裴鹤晃了晃他的肩膀:“小远, 醒醒。”
周酌远被短暂地拉出噩梦, 他睁开一点眼睛, 瞳孔涣散,没能坚持多久又耷拉下来眼皮昏睡过去。
裴鹤不再尝试, 他轻手轻脚地把人裹在被子里抱起来, 上次周酌远还有力气靠在他的胸膛,这次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 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如果不是被子束缚住,胳膊也要垂下来。
周酌远已经成为校医院的常客。
挂上点滴以后,裴鹤握住他覆着薄茧的右手,抵在额头前。
他没有请求周酌远再坚强一点,因为昨天说的那句话并非诓骗人的谎言,而是裴鹤确确实实地认为周酌远已经很坚强了。
他告诉周酌远发泄出来以后才能好好生活,周酌远就认真地哭一个晚上。
如果不是身体原因,周酌远不会让别人发现他的痛苦, 他会一个人偷偷治好自己,不要依靠任何人。
一瓶水吊完,裴鹤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回过头时发现周酌远手心一条细细长长的疤痕,穿过原有的纹路,并不明显。
可这是经过时间稀释的疤痕,他无法知道当时的伤口会有多深,会流出多少血。
为什么有这么多伤啊?
像是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挤出来要裴鹤心疼,心疼了还不能说,一说就会惊到按在上面的那只手,再不肯挤出半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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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酌远的手机落在宿舍,司机没打通,宿舍也找不到人,问过班主任才知道体弱多病的少爷又进了校医院。
他气喘吁吁地给周酌礼打电话,那边早上有会议耽搁一会儿,赶到这里时正巧碰上护士在给周酌远换药水。
年轻司机告诉周酌礼:“医生说是胃炎引发的高烧,先把这几瓶水吊完看看能不能醒。”
周酌礼捏紧手心:“能不能醒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是昏迷了?”
司机:“不是,只是意识不太清醒,刚才有起来吐过一回。”
周酌礼:“联系一下转院,我进去问问医生。”
他刚一进去,周酌远就醒了,脸色比校医院的床单还要白,眉头紧锁着,裴鹤忙将人扶起,把新准备的呕吐袋撑开在周酌远面前。
兴许是前面吐过一轮,这次没能吐出什么东西,周酌远抓住一点裴鹤的手腕,难受得直发抖。
裴鹤把呕吐袋封口扔进垃圾桶,一边给他擦嘴一边拍着他后背:“没事了,医生说吊完这瓶水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我再去倒点温水过来,现在有点胃口没有?”
周酌远半靠着他才能坐稳,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手仍然虚虚地放在裴鹤腕上。
周酌礼便兑好温水,递给有些为难的裴鹤。
周酌远却不肯喝,怎么都不张嘴。
刚才明明很顺利地喂下一杯,裴鹤想不通,但没有勉强,放下水后扶着他躺回去:“我去打包医院的营养餐回来,让你哥陪你一会儿。”
周酌远恹恹地要睡着,没有回答他。
裴鹤走后,周酌礼取代他的位置,在周酌远眼睛彻底闭上之前说:“校医院设施不齐全,我等下带你转院。”
周酌远强行提起一点精神,对着人摇头。
周酌礼:“你在这里好不了。”
周酌远张嘴说话,却不怎么能听见声音。
周酌礼把耳朵凑过去,才勉强听到几个词:“……马上好……零几天、考试……我不说……邻家……亿……”
前面三个词大抵还能推测出含义,后面的词完全让周酌礼一头雾水,也无法理解这些日子对他不假辞色的周酌远为什么忽然用这种恳求似的语气跟他讲话。
周酌礼抬起来头,他的亲弟弟可能越来越知道怎么样达成目的,让他不得不再次妥协:“我知道了,先不转院,下午让宋医生再来给你看一下,听他的,行不行?”
宋医生就是前几次来周家给周酌远看病的医生,周酌远很是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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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周酌礼的骚扰,裴鹤回来时周酌远还醒着,他把打好的营养餐摆到桌子上。
周酌礼扶着人坐起来,在后面垫了两个枕头。
周酌远仍然没有食欲,一勺粥只含了一半在嘴里。
裴鹤也不催他,照顾周酌远其实很省心,因为他会尽可能地配合你治疗。
第56章
吃到后面周酌远大概是清醒了, 想从裴鹤手里把勺子和碗接过去,胳膊抬起一半就让周酌礼按下:“别动,马上回血了。”
周酌远想到自己刚才昏头昏脑说的认输的话, 愈发的不高兴:“你懂、什么?”
周酌礼觉得他简直是自己二十几年人生中遇到的最反复无常的人之一,但念在周酌远刚遭遇重大打击,周酌礼暂时不和他计较:“好吧,我不懂就不懂吧, 你别乱动了。”
这句话混乱的逻辑让周酌远重新陷入茫然,裴鹤看着他呆呆的表情有些好笑,嘴角勾起一点, 可是很快又放下, 虽然现在的周酌远看起来很可爱很好欺负的样子, 但他还是更喜欢身体健康的刺猬犟驴混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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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周酌远很信任宋医生和宋医生总是站在他这边有关, 下午来看过以后,宋医生斩钉截铁道:“没事, 不用转院, 他恢复得很好。”
此时周酌远正好吊完最后一瓶水,听见医生这样说好像真的感觉身体的不适少了许多。
周酌礼不再坚持, 他加上裴鹤好友给裴鹤发了个红包, 然后对周酌远说:“我下午有事,晚上妈有时间的话会过来看你,你别紧张,他们都知道……所以不会逼你回家。”
他和宋医生一起离开,走在路上问:“您觉得酌远需不需要进行心理疏导?”
宋医生沉默一会儿,这让周酌礼的心提起来。
“如果你们能够让他看不出是心理疏导的话,可以试试,否则可能会造成相反效果。”
周酌礼面露不解:“为什么?”
宋医生:“不是他本人主动的话, 他应该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反而会让他产生焦虑情绪。”
周酌礼:“可是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很差,除了心理方面的原因我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宋医生:“不是突然变得很差,我更建议你们了解一下他的过去,而不是贸然地逼他进行心理疏导。”
这句话像是当头一棒将周酌礼砸醒,他看起来已经很关心很纵容周酌远,却从未试图了解这个弟弟的过去。
不要说在林家的那十几年,就算在周家的几年,他都对周酌远的生活一无所知。
与其说是没有想到,倒不如说是刻意掩耳盗铃,仿佛只要他不知道周酌远曾经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就不用为此感到愧疚和心疼。
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周酌礼自己想理直气壮地偏爱周酌意,于是只看到周酌远性格糟糕,嫌贫爱富,对养父母无情无义,却不去思考周酌远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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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周酌远昨天一夜把眼泪流干了,今天他对裴鹤说“麻烦你了,你可以先回去”这样熟悉的话也只是面上出现一瞬间的恍惚,没有再哭。
裴鹤把周酌礼发来的红包展示给他看:“这么多钱呢,你麻烦我是应该的。”
周酌远努力睁大眼睛,让他看清楚自己不是在客气,而是不愿意耽误状元的高考成绩:“只剩下、一百零几天,时间紧迫,虽然你、成绩很好,但是、不能得意。”
裴鹤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坏了,就算周酌远这样对他爹味说教,他也觉得好可爱。
他轻咳两声:“等你晚上好一点,我们一起讨论压轴题的解法,比起去课堂上听基础题对我的帮助更大。”
周酌远想到他格外稳定的排名与成绩,不得不尴尬地承认缺课一天两天应该对裴鹤没有什么影响。
裴鹤:“你的英语作文写得也很差,我晚上也给你传授一下经验吧。”
周酌远恼羞成怒:“你闭嘴,我还在、生病。”
他想说要裴鹤讲话不要那么直白,用很差这种字眼,可裴鹤误解了:“对不起,那我明天给你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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