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都做了什么?他怎么可以将亲弟弟丢在外面五年不管不问?怎么忍心阻挠父母找回自己的孩子?
明明这个年纪的周酌远应该在大学里面苦恼要不要继续读博,或者苦恼是自己创业还是进公司,他却逼得周酌远在厂里摸爬滚打五年,孑然一身,贫困潦倒。
周酌礼接通电话,他知道这栋别墅的结局很可能是被周酌远变卖掉或者一辈子闲置在这里,但他还是很认真地跟装修公司沟通,这是他送给周酌远的成年礼物,藏着很大概率不会被周酌远本人看见的心意。
放下手机以后,他发现周酌远正困惑地盯着他看。
周酌礼愣了愣,问:“怎么了?”
周酌远犹豫着开口:“是很难解决的事情吗?还是周酌意恢复得不大好?”
他低下头拨弄自己碗里的饭菜:“我以前从没有见你哭过。”
周酌礼像是才发现自己在流眼泪,他猛地抬手捂住眼睛,发出的声音霎时间哽咽得厉害:“对不起,我没事,只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周酌远叹了口气,想到之前得知贺清澜死讯的自己:“你吃点东西,再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送不了。
周酌礼送不了,他没有办法接受,周酌远比他小那么多,身体一直那么健康,他没有办法接受周酌远的死,更没有办法接受害死周酌远的自己。
亲弟弟葬礼的前一天,他就在酒店服毒自尽了。
他清楚自己这是逃避,是软弱,可是不这样做,他找不到任何可以缓解负罪感的方法。
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周酌礼直到推开那扇门,看见周酌远的尸体,才懂得他们之前施加在周酌远身上的诸多伤害。
他们将失去亲人的痛全部发泄到刚刚成年的周酌远身上,让他一个人背负那么多的罪恶感。
周酌远能坚持五年,已经很坚强很坚强了,比周酌礼要坚强得多。
周酌远发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周酌礼似乎更加崩溃。
周酌礼将手拿下来,望向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对不起。”
周酌远只当他是因为要提前走说对不起:“没事,你去吧,东西我们自己收拾。”
周酌礼却没有走,他伸出手想碰一碰周酌远,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
不敢触碰,不敢说自己道歉的真正原因,说不出口,不能说出口。
倘若周酌远知道他是前世害周酌远独自煎熬五年的罪魁祸首,绝无可能再跟他心平气和地讲哪怕半句话。
外面又闪了一下,很亮,这声雷应该很响,裴鹤叫周酌远转过头,做作地遮住他的耳朵。
周酌远还以为裴鹤发什么癫要在食堂亲他,当即抬手挡住裴鹤的嘴唇:“不行。”
裴鹤无语道:“你在想什么,怎么那么不纯洁啊?不是害怕打雷吗?”
雷声已经响完,裴鹤放下手,然后被周酌远踩了一脚:“放屁,你才害怕打雷,我只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时会产生一些条件反射。”
周酌礼停住动作,他知道为什么,当时祝婉和周傅轩在周酌远的出租屋整理遗物,他站在门外等候,遇到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告诉他,他们家以前是周酌远的邻居,听说周酌远的死讯过来看看。
周酌礼没有说话,男子递给他一根烟,见他不接,自己点燃抽了起来,密闭的走道瞬间烟雾缭绕。
男子并不在乎周酌礼有没有回话,他蹲到地上,说周酌远这个小孩刚搬来时发着高烧,半夜过来敲门问他们家里有没有退烧药,他的母亲看见这么乖这么可怜一小孩,心疼坏了,忙把人接到家里面照顾。
男子抖了抖烟灰,红着眼笑,说周酌远就是面相乖,实际上倔得很。
周酌礼赞同这句话,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
男子接着往下讲,周酌远身体刚养好一点,就坚持要回自己的房间,还非要给他们钱,他们不肯收,周酌远便半夜把钱从门缝里塞进来,这样来回几次,他们最终没能拗得过他。
花完这些以后,周酌远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他找了几个工作,都嫌工资低,这座小城就是这样,消费低,工资低,男子问他要那么多工资干嘛?攒钱娶老婆啊?周酌远红着脸摇头,说暂时不想耽误别人,他要先攒些钱回去念书。
男子回去和朋友们打探了一番,给他推荐了城郊的一个工厂,周酌远很满意,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通勤久,城郊没有什么好租的房子,工厂的宿舍也住满了。
那天周酌远回来时已经很晚,高层一个住户网赌输得倾家荡产想不开跳楼,摔在他面前,“嘭”的一声,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望着眼前的尸体。
回去以后,他就发起高烧,如果不是男子的母亲及时发现,他那次可能就悄无声息地死在家中。
后来,周酌远就开始害怕巨大声响,雷雨天到他们家吃饭,每响一声他都要颤一下,男子发现以后,第二天就去买了耳塞送给他,周酌远感动得又要给他转钱,那个时候他们关系还是很好的。
没想到最后周酌远还是死了。
男子慢慢坐到地上,眼泪鼻涕满脸,对着空气说对不起,明明拿走周酌远所有的积蓄给自己母亲治病,还要怪他让自己母亲操劳。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周酌礼冷漠地对男子说,也是对自己说:“人都已经死了,对不起有什么用?”
雨小了一点。
裴鹤脚缩回去,“嘶嘶”吸气。
周酌远顿了顿,有点内疚,他没料到自己力气这么大,轻轻一下就把人踩那么疼:“鹤鹤,你还好吧?”
裴鹤还在装:“废话,你让我踩一脚试试?”
周酌远就把脚伸过去:“那你踩吧。”
裴鹤瞪他:“你不要再恃宠而骄了!明知道我舍不得踩你!给点别的补偿!”
周酌远一下子看破他的小心思,扭过头继续吃饭不理他。
裴鹤就凑到他耳边:“晚上多亲五分钟吧?”
见周酌远没反应,他改口道:“三分钟。”
周酌远终于点了点头,他才老老实实坐回去吃饭。
周酌礼就在对面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哑着声问裴鹤:“你会去首都念大学吗?”
裴鹤慢慢放下筷子,直视周酌礼:“不一定,小远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周酌礼喉结滚动了下,他说:“那很好。”
周酌远不用一个人跑到完全陌生的城市,不再只能从邻居的善意中汲取那一点温暖。
周酌礼没有说什么叫裴鹤好好对周酌远的话,他没资格说。
第84章
周酌礼临走之前, 又回头看了他的弟弟一眼。
周酌远身上穿着两件外套,一件是他自己的,另外一件大概是裴鹤的。
他在遭受那么多的抛弃以后, 仍然可以毫无保留地信赖别人。
可周酌礼却再无可能获得周酌远的信赖了。
裴鹤撑起那把巨大的伞,搂着周酌远的肩冲入雨中。
银丝连绵,行人交错,周酌礼逐渐看不清他们的背影。
周酌远缠着他的时候, 他嫌周酌远聒噪,以为要忍受这个烦人的弟弟一辈子。后来不嫌烦了,试图修复关系, 依旧有恃无恐, 因为周酌远姓周, 以后总要和他们一起继承家业的, 周家的产业都在这里,周酌远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没想到, 他的弟弟被他害死过一回。
这才是周酌远坚持住校, 不肯回家,要去首都定居的真正原因。
周酌远早在几个月前就应当与他一样, 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所以做出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行为。
周酌礼想到自己给刚搬进学校高烧痊愈不久的周酌远的那个警告,当时的周酌远会想些什么?为什么周酌礼没有再早一些恢复记忆?如果他也能够那个时候恢复记忆,肯定不会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周酌礼的心口闷得厉害,他控制不住地往宿舍楼走去,还想要再见见鲜活的周酌远。
在宿舍楼下,他又停住脚步,不敢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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