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在没有任何人给他足够的爱的情况下,一个人在泥里面生了根、发了芽。
这样长大的小树可能不够粗壮,却足够坚韧,他的成长经历让他相信,即使未来也没有任何人爱护他,他也能生活得越来越好。
周酌礼忽然开始气馁,他并不是因为周酌远在林家过得不好才愧疚,他还没有看那本日记,他是因为自己对周酌远不好才愧疚。
只是这些愧疚在周酌远心目中大同小异,都是没有价值的、会让他困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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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酌礼离开没多久,裴鹤就憋不住,凑到周酌远身边:“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你意志特别强,居然能忍住不要。”
周酌远被他的彩虹屁拍得很开心:“还好吧,主要是怕拿人的手短。”
裴鹤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颊:“你怎么还内涵我?”
周酌远拍开他的手:“谁说我内涵你?明明我之前是直接说的,现在恰好用同一个句子里的话而已。”
裴鹤望着他脸颊上泛红的一块,顿时心虚起来,周酌远好适合碰瓷的体质,他就轻轻一捏,那里就红了。
晚上睡觉前,裴鹤照例关上灯,然后摸黑回到陪护床上。
病房里面只剩下仪器的一丁点光亮,和窗外的月色一样冰冰凉凉。
黑暗中周酌远的声音格外鲜明,他的声带恢复很多,清凌凌的很好听:“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裴鹤:“你的胃还难受吗?”
周酌远:“好多了。”
裴鹤翻了个身,面向病床:“医生可能会允许你回去上课。”
他说了句废话,周酌远也知道他不知道,只是想开启一个话题。
在脑中默数三个数字,周酌远说:“裴鹤,谢谢你陪我。”
耳边没有等到回应,周酌远慢慢睡着了。
裴鹤拼命调整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因为他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半晌,裴鹤终于调整好,小声又羞涩地开口:“我会一直陪你。”
然后他平复下来心跳,听见周酌远均匀的呼吸声。
裴鹤:“?”
他不死心地爬起来,对着周酌远的脸吹了一口气。
周酌远感觉有点痒,“啪”地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
第63章
周酌远大概已经从贺清澜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换好衣服, 看裴鹤帮自己收拾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大多是昨天何调笙他们带来的,现在由裴鹤一个人把这些东西再拿回去。
周酌远四下看看, 提起放在地上的包,裴鹤瞥了一眼,没有拦他,毕竟他们两人结伴而行, 只有裴鹤一个人大包小包而周酌远两手空空可能会让他感到羞耻。
包里装着这两天他们讨论过的试卷,周酌远等待的时候数了数,发现自己真的很努力。
学校之前请的励志师曾经站在升旗台上慷慨激昂地说, 不管最终成绩如何, 至少要做到让自己不留遗憾。
周酌远看着这些试卷, 他应该不会感到遗憾。
路过操场时他又想到贺清澜接自己回宿舍的那天, 在这所学校里面周酌远和他的前男友曾经留下太多太多的回忆,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是绵绵密密的、潮湿憋闷的, 时不时地冲出来一下,让他失神片刻。
不过周酌远不会再停住脚步, 因为有很多人在等他。
但是意外发生得很突然, 裴鹤的手提袋突然破了一个洞,里面掉出来一堆充电器和笔。
周酌远:“……”
他不得不停住脚步,跟裴鹤一起焦头烂额地把那些东西捡到周酌远拎的包中。
裴鹤:“都是孙玉卿送的袋子太不结实。”
周酌远:“……这是你自己去校门口参加关注微信号活动送的袋子。”
裴鹤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周酌远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我问过你,你自己说的啊。”
“哦。”裴鹤咽了口唾沫,今天阳光太好,五颜六色的,好看到让人眩晕。
他自然地从周酌远手里接过变重的包, 将装有没吃完的点心的袋子换给周酌远:“你来拿,我害怕这个等下也破掉。”
停下也没有关系,他们很快收拾好行囊,聊着营养稀少的废话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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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婉做了一个梦,梦见小周酌远蜷缩在床上,手心红肿着摊开,眼睛闭得紧紧的,但是没有睡着,因为一直在抽泣。
她心疼坏了,想要把那个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却怎么也动不了。
小周酌远似乎发现她的存在,睁开圆圆的眼睛,带着哭腔:“妈妈,妈妈,你来接我回家吗?”
他眼泪掉得比刚才还厉害:“我要回家,为什么你才过来?呜……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接我?你不爱我吗?你爱别的小孩吗?那个坏蛋打得我好痛,妈妈,你抱抱我……”
祝婉也开始哭,她拼了命地想要往前走,身体却像是被粘在那一小片空间,怎么都无法挪动分毫,她张开嘴:“妈妈当然爱你,不要害怕,妈妈现在就来接你回家。”
可是周酌远听不见她讲话,一双眼睛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泪水,把睫毛和耳边的碎发都打湿了:“为什么不爱我?因为我是坏小孩吗?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我?你为什么要去爱别的小孩不爱我?”
祝婉心如刀绞:“不是妈妈不想抱你,妈妈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动不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妈妈就过去。”
她铆足了劲往前冲,终于冲破那层束缚,祝婉又惊又喜,只是没等她触碰到人,小周酌远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月前,周酌远提出住校的场景。
“如果不住校,就让妈过去陪我。”
祝婉看见另一个自己表情十分愧疚地拒绝了他。
甚至没有半点犹豫。
她哆哆嗦嗦走到周酌远面前,周酌远仰起头与她对视,他看起来比小时候还要瘦:“我要去住校,不会再回来。”
祝婉摇头,伸出手抱他,却整个人穿透他的身体。
转身的时候,画面转换成他们去学校看望周酌远的那天,这次她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刚刚在很多人面前误解周酌远的加害者。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周酌远和上次一样,冷着脸躲开了。
她整个胸腔都疼得厉害:“对不起,妈妈接你回家。”
周酌远的脸更冷几分,眉头紧紧皱着:“回家?回哪个家?我没有家。”
祝婉含着泪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说过要跟我回家,回到周家的,酌远,妈妈现在来接你了,会对你好,会补偿你的。”
周酌远面露不解:“谁是酌远?我是林远。”
祝婉呼吸一滞,眨眼的功夫,眼前就变成一个小小的社区医院,周酌远腿上的裤子都被扯烂,白炽灯下狰狞的咬痕看着就吓人,而坚强的小孩一言不发,默默流着眼泪配合护士打针。
她的身体又被定住,周酌远抬起一双泪眼:“别人家的小孩打针都有妈妈抱,怎么我没有呀?”
他很快哄好自己:“算啦,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祝婉仍然做着无用功:“等一等,再等一等,很快妈妈就来抱你……”
她乞求上苍,让她抱一抱她的孩子吧,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至少让她帮她的孩子擦干净眼泪。
上苍注定听不到她的乞求,祝婉被送到下一个场景,寺庙门前。
她的内心无比恐惧,另一个自己缓缓走来,残忍地请求周酌远让出一串佛珠。
当时的短短几秒,在此刻被无限延长,她站在周酌远侧面,盯着他仿佛早已料到般平静无波的眼眸,那里面瞧不出丝毫失望,是祝婉当初刻意忽略掉的细节。
有期望才有失望。
周酌远的目光转向她,无奈地说:“如果早知道你爱别的小孩,我就不回来了。”
祝婉几乎要崩溃,可是更让她崩溃的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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