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让你留恋的东西了,连我这个妈在你心里也没有一点分量。”
钱丽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嘴巴里蹦出来。
钱棠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这阵子瘦得厉害,有些体力不支,身体摇晃了下,靠到身后的酒架上,才站稳脚步。
“我要出去。”钱棠说,“放我出去。”
“又去找你那个姓陈的同学?我说你要不要脸?你在学校里闹出那种事,你看他搭理你吗?”钱丽的声音越来越尖利,“要是他知道你之前三番五次地想回去找他,估计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你以为你是个香饽饽吗?你回去就是个笑话!”
钱棠用力喘了口气,一张脸青得吓人,但那双眼睛一直盯着钱丽。
“我要出去。”他重复道。
“不行。”钱丽不容拒绝地说,“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呆着,哪儿都不准去,给我呆到开学再说。”
钱棠大声喊道:“我要出去!”
“我说不行……”
这次钱棠没等钱丽把话说完,抬脚就往楼梯方向冲。
钱丽一把将他拦住。
钱棠本就感觉头晕目眩,又被钱丽狠狠一推,好像五脏六腑都被一根棍子搅了一通,强烈的绞痛感让他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一时间,所有情绪和疼痛一起爆发,他将酒瓶碎片抵到自己的手腕上,用嘶哑的声音嚎叫。
“你这是在囚禁未成年人,你这么做是在犯法,你把我关在这种破地方,我要报警,我要让警察抓你!”
钱丽也在气头上,本要去夺钱棠手里的酒瓶碎片。
闻言,她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
“好啊,你报警啊,看警察抓我还是抓你!”钱丽甩开谢阿姨劝她的手,“我早该让警察把你带走,让他们把你送去精神病院,你这种疯子留在家里也是折磨我和其他人,我欠你的吗?其他人欠你的吗?”
钱棠两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他已然听不进去钱丽说的任何话。
“我要出去!”
“不行!”钱丽也很激动,“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当同性恋的吗?你知不知道校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是什么心情?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啊!好好的书不读,跑去当同性恋,早知道我就不送你回去读书了,什么样的男人生什么样的儿子,你和你爸那个窝囊废一样不让人省心,也学美术就算了,好好的人还变成了这么一个妖魔鬼怪回来。”
“钱丽……”谢阿姨再次拉钱丽的手,“快别说了……”
钱丽再次甩开谢阿姨的手,怒火中烧地指着钱棠的鼻子。
钱棠大吼:“你可以说我爸,但你不能说我!”
“你和你爸一个德性,凭什么不能说你?我连他带你一起说,顺嘴的事!”钱丽口不择言道,“你以为自杀能威胁我?你想死赶紧死,我以后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一个同性恋儿子要来干什么?我活到这个年纪还跟着你丢脸,不如早点死掉!”
“天啊!”后面的谢阿姨震惊地喊,“钱丽,你怎么能这么说?”
钱棠没再说话,因为在谢阿姨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将酒瓶碎片尖利的一端推入了手腕的皮肤下。
鲜红的血液几乎是一下子喷射出来。
钱丽离得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眼前一片血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鼻子里。
耳边响起谢阿姨的尖叫声。
“天啊!小棠!我的天啊……”
陈江时和王昊在酒店里一住就是好几天,住到大年初六,眼见明天就要上课了,可陈江时还是没有回去的打算。
王昊苦口婆心地劝了一个晚上,见陈江时铁了心留下来,便也硬着头皮陪对方旷了两天课,直到他妈打电话来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不得不灰溜溜地走了。
陈江时给姚志刚打去电话,自称头疼脑热不舒服,还要再请几天假。
姚志刚倒也好说话,叮嘱陈江时好好休息,家里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提出来。
王昊走后,陈江时每天都在小区的大门外守着,从白天守到晚上,连保安都认识了他,有时候会出来和他聊天。
转眼到三月初。
这天中午,陈江时回酒店餐厅吃饭,才走到大厅,就看到工作台前杵着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那个人转头看到他,原本焦眉愁眼的脸瞬间爬上一层怒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扬手就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大厅里本就安静,响亮的巴掌声让两个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陈江时被打得脸往右偏,牙齿咬到舌头,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同时,酸痛感也以极快的速度霸占了整个右边的脸颊。
陈江时深吸口气,回头喊道:“爸。”
话音还没落下,陈阳又是一巴掌甩在他的右边脸颊上。
疼痛感像无数根针一样落下来,细细密密,又绵绵不绝,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但能猜到脸上肯定有了一个又红又肿的清晰巴掌印。
他顿了片刻,把头摆正,继续喊道:“爸,你怎么来了?”
他已经有两三年没看到陈阳了,陈阳的变化不大,但并非没有,耳朵上的头发肉眼可见地白了很多,脸上的皱纹也加深了,尤其是眉心处的“川”字痕迹,像有两条深深的沟壑。
此时陈阳表情狰狞,愤怒到恨不得将他撕碎。
“我怎么来了?你还有脸说这句话,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在这里住到死!”陈阳破口大骂,“你脑子出问题了吗?要不是你们班主任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我还不知道你旷了这么久的课,不是说考大学吗?你就是这样考大学的?还读个屁的大学,跟着我打工算了!”
说话间,陈阳气不打一处来,又给了陈江时一巴掌。
陈江时被推搡了好几下,却始终默不作声,低头看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
陈阳的嗓门大,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像来找茬的一样,吓得工作人员连忙喊来经理。
经理小心翼翼地在中间劝和,帮忙把陈江时放在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后,让陈阳先把这一个月来的住宿费结了。
住一晚上一千六百多,一个月便将近五万块钱。
陈阳听到这个数字时,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第69章
陈阳在酒店里闹了一通,最后没有办法,还是结了将近五万块钱的账,他几次闭眼,要晕不晕,摇摇晃晃地往地铁口的方向走。
路过之前问过路的小区,那个眼熟的保安瞧见他们,走过来问:“在酒店找到的?”
陈阳点了点头,对保安说:“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你把人找到就好。”保安摆了下手,“虽然我还没结婚,但是我有个侄子和你儿子差不多大,也上高中了,要是我侄子和你儿子一样乱跑,我哥也要担心死,做家长的就是省心不了,一旦遇上小孩叛逆期,管都不知道怎么管,管多了怕小孩心理出问题,管少了又怕闯出什么事来。”
保安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可陈阳实在没心情听下去,埋着头赶紧走了。
父子俩坐地铁来到车站,买了最近一班的大巴车票,回程四五个小时的路,父子俩几乎没说过话。
回到大杂院,刚进去就撞到周阿姨牵着余馨从里面出来,瞧见陈阳,周阿姨差点没把人认出来。
“陈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阳敷衍地应了两句,转头对陈江时呵道:“还不跟上来!”
在周阿姨惊讶的目光中,陈江时一言不发地跟着陈阳上楼,关上门,陈阳让陈江时把背包放好,然后找了一个衣架,二话不说就往陈江时身上招呼。
也就一天时间,陈江时旷课跑去a市玩了一个月还花费将近五万块钱的事便在周围传播开了,因为陈阳觉得自己被酒店坑了,跑去报警,想要警察帮他把那笔钱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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