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孟还沉浸在悲伤中,两眼通红,嘴巴无声地张张合合,酝酿半晌,他悲愤地说:“你什么时候和少爷好上的?他还教你写作业,我再也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陈江时:“……”
他抬脚就走。
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几分钟,学生们都散得差不多了,外面走廊上只有零星几人。
陈江时一出去就看到钱棠站在围栏前,双手插袋,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神没有焦距,明显正在走神,那个位置正对教室中间的窗户,可以透过窗户看清楚教室里的一切。
似乎没想到陈江时走得这么快,钱棠猛地回神,愣了一下,赶紧背过身去。
当陈江时走到钱棠身后时,钱棠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变得紧绷。
陈江时站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在躲着我?”
第38章
钱棠没有转身,更没有接话的意思,他的身体像是绷成了一根弦,一直望着走廊对面的教室,也不知道具体在看哪里。
陈江时等了一会儿,钱棠都没任何动作,他只好出声喊道:“钱棠。”
钱棠终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但还是没有回头的意思。
陈江时重复地问:“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没有啊。”钱棠说,语气故作轻松。
陈江时看了半天对方的后脑勺,着实忍无可忍,伸手搭上钱棠的一边肩膀。
谁知他的手刚碰上去,钱棠就跟被他的动作狠狠吓了一跳似的,双肩一抖,猛地转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
陈江时目光笔直地望着钱棠。
钱棠的眼神却在飘忽。
“下午的事,谢谢你。”陈江时说。
钱棠愣道:“啊?”
“谢谢你替我解围。”
其实这话早想对钱棠说了,可他课间找了钱棠一次,本来钱棠坐在自个儿位置上休息,余光中瞥见他的身影,就赶紧躲到了教室外面。
起初陈江时还以为钱棠又在闹什么脾气,但转念想到这些天对方都安安静静的没来骚扰他,仔细一想,便隐约猜到了其中缘由。
钱棠似乎没想到陈江时会特意和他说这些话,愣了好一会儿,眼里闪过些许不自在。
他垂着眼皮,长睫在眼下的白皙皮肤上落了两团小小的阴影,阴影微微晃动,他的眼睫在颤,内心的情绪没能藏住。
“这没什么。”钱棠嘀嘀咕咕,“我又没说假话,你的作业就是你自己做的。”
钱棠低着头。
从陈江时的角度,可以看到对方柔顺黑发中那个小小的漩。
陈江时感觉得到钱棠对自己话题的逃避,若在以前,他绝不会把同样的话说第三次,并且就在刚才,他已经产生了打消和钱棠继续沟通的念头。
只是看着钱棠这副和以往嚣张态度截然不同的低眉顺眼的模样,他心里仿佛有一条透明的丝线被轻轻牵动了下。
“钱棠。”话在陈江时的舌尖绕了一圈,还是说了出来,“你今天是不是在躲着我?”
钱棠抬起薄薄的眼皮,飞快地瞥他一眼。
“说话。”陈江时加重语气。
钱棠扭扭捏捏,犹豫半晌,吞吞吐吐地说:“我妈那样对你,我不好意思再跟你说话。”
果然如此。
陈江时心道。
“你以前不是脸皮很厚吗?赶都赶不走,怎么这下脸皮突然变薄了?”陈江时说。
钱棠闻言,一下子瞪圆了眼,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他那白皙的皮肤上以极快的速度漫了一层淡淡的红,那层红甚至蔓延到了他的耳朵尖。
陈江时看了一眼钱棠的耳朵。
之前都没发现,钱棠的右边耳朵上居然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长在正中间,但不太明显,要凑近了才能看见。
“你才脸皮厚!”钱棠骂骂咧咧地说,“陈江时,你是不是有病?刚才还感谢我替你解围,转头就说我脸皮厚,你是这么感谢人的吗?”
这下好了。
臭脾气少爷又回来了。
“因为一件小事就跟缩头乌龟似的躲躲藏藏不是你的作风。”陈江时说,“再说了,你妈那样对我,又不是你那样对我,你妈是你妈,你是你,我还是分得清的。”
钱棠拧着眉头,眼神阴沉,原本还像是膨胀到快要炸开的气球,结果冷不丁听见陈江时这么说,他表情一怔,眼里的恼怒顿时犹如潮水一般全部散去。
密密麻麻的雀跃染上他的眉眼。
但他故作矜持。
“你不生气了?”钱棠随意的口吻里夹杂了一点小心翼翼。
陈江时回答:“我从没生过你的气。”
钱棠下巴微抬,这下他再也掩饰不住,又惊又喜地望进陈江时眼里。
那双乌黑的眼珠里映出小小的陈江时。
陈江时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从钱棠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怎么说呢。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从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过,可这一刻,他似乎真真切切地透过对方的眼睛感受到了心底那股澎湃又刻意压制着的情绪。
很奇妙。
“你的背怎么样了?”陈江时问,“还过敏吗?”
钱棠摇头:“早就好了,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陈江时嗤笑一声:“不愧是少爷,只有你家的席梦思治得了你的背。”
钱棠又不傻,瞬间听出了陈江时话里的讥讽之意,当即脸色一沉,一巴掌推到陈江时的胸口上。
还动起手了。
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陈江时看着高高大大,也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下。
他皱眉拍开钱棠的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钱棠骂道。
“对,我是狗嘴,你是金子做的嘴。”
陈江时笑了起来,虽然是皮笑肉不笑,但是给人的感觉和他面无表情时完全不同,像有春风从他脸上拂过,连分明的棱角都变得柔和起来。
钱棠看得愣了下神。
直到陈江时说。
“你是少爷,我是仆人,行了吧?”说完又喊,“大少爷。”
钱棠回神,冷哼了下。
陈江时扭头看了看从教室前门出去在不远处等着的袁孟,还想问钱棠要不要一起走,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另一边传来一道焦急的喊声。
“钱棠!”
罗彦林从卫生间出来,瞧见钱棠和陈江时面对面地站在走廊上,陈江时身形高大,几乎把清瘦的钱棠夹在自己的身体和围栏之间,他心头一紧,顾不得多想,一边喊一边跑向钱棠。
陈江时立即后退一步,拉开自己和钱棠之间的距离。
罗彦林跑近,气还没喘匀,张口就说:“陈江时,你要干什么?钱棠下午才帮了你,你就这么急着找他麻烦?”
陈江时脸上笑意已散,斜眼瞥向罗彦林。
罗彦林的个子不高,比钱棠还矮半个脑袋,往陈江时跟前一杵,就像随手都可以拎起来的鸡仔一样。
平时在课堂上,罗彦林仗着学习委员的身份没少对陈江时和袁孟这些坐在后排的人颐指气使,可现在既不在课堂上,也不在教室里,走廊上还空空荡荡没什么人,罗彦林对上陈江时的眼神,不知怎的,竟感觉心里有些发毛。
但他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梗着脖子,像一只战场上好斗的公鸡。
陈江时懒得和罗彦林说话,扭头就走。
罗彦林一愣,刚酝酿起来的敌意没发散出去,脸上迅速爬满尴尬之色,他宁愿陈江时开口和他互怼,也好过把他当成一个透明人。
还是当着钱棠的面。
“他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耳朵聋了,连我说的话都听不见。”罗彦林脸颊通红,用力拽起放在地上的背包。
他刚才肚子痛,急着去厕所,本想让钱棠帮他拿一下包,可钱棠不肯,嫌麻烦,他情急之下只能把背包放到地上。
拍了拍背包上的灰尘,罗彦林记着刚才的事,还在抱怨:“他以为他是谁啊?拽得跟什么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成绩排年级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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