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棠:“……”
陈江时一看对方这脸色就知道自己的话没说到点上,他经过几秒钟的紧急复盘,一本正经地补充:“我们是朋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钱棠彻底沉默了,没什么表情地望着陈江时,那双乌黑的眼珠里有什么东西浮出,又被悄无声息地按下去。
半晌,钱棠只是叹气。
谢阿姨早已把楼下的晚饭做好,袁孟和王昊几个人在餐桌前围成一圈,但考虑到钱棠还没下来,谁都没有先动筷子。
等钱棠和陈江时一前一后地走进餐厅,一群人的眼睛都快望绿了,七嘴八舌地招呼他们坐下。
袁孟捧着谢阿姨给的葡萄酒,笑得见牙不见眼,跟主人家似的绕圈给大家倒酒。
酒足饭饱后,几个人搬着几箱鞭炮去外面的空地上放,放完一箱,觉得不够过瘾,又相互吆喝着往华阳桥上走。
别墅区很大,但住在里面的人不多,即便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路上也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路灯光不是很亮,勉强照亮一条小道。
其他人抱着鞭炮风风火火地跑在前面,陈江时和钱棠并排走在最后。
不知怎的,话题跳了回去。
“你放心,就算我有半年时间不在学校,我也不会让你在学习上落下进度,我说过帮你考上大学,就不会食言。”钱棠信誓旦旦地说。
陈江时转头看向钱棠。
夜晚很冷,钱棠又把帽子和围巾都戴上了,但没戴口罩,一张脸完全露在外面,冷白的路灯光让他的五官看上去颇为清冷,原本因喝了一些葡萄酒而显得有些红润的脸已经看不出来什么迹象,只能看到那排跟小扇子似的眼睫在皮肤上留下两团颤动的光影。
钱棠又和之前无异,仿佛吃饭时的那阵沉默都是假象。
陈江时还没迟钝到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试图分析钱棠的心理,可他什么都猜不出来。
以他和袁孟王昊他们相处的模式,只需要冷处理,等过几天,矛盾自然消失。
只是这种办法明显不适合用在钱棠身上。
“好。”陈江时转动的思绪就没停过,他不好直接问原因,只得厚着脸皮再次强调,“谢谢你,钱棠,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从没说过这种煽情的话,以前对着袁孟和王昊那些不着调的人,也说不出这种话。
在钱棠面前,似乎就能很轻易地说出来。
钱棠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
和袁孟王昊他们不一样。
钱棠埋头看着自己往前走动的脚,良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陈江时的手背。
皮肤相触。
陈江时习以为常,没有避开的意思。
钱棠突然将手一转,一把抓住了陈江时的手,他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冰凉的手指扣入对方的指缝,随即手心贴上手心。
陈江时脚步一顿,低头看去。
钱棠故意带着他的手轻轻晃了几下,声音被冷风吹得有些含糊:“陈江时,我冷。”
陈江时虽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十指相扣的手势是情侣之间才做的,两个男的这么牵着也太奇怪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甩开,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钱棠的手上。
还真是冷得跟冰块似的。
“出门的时候让你把手套戴上,谁让你不戴。”陈江时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带着钱棠的手一起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戴了手套不方便放鞭炮。”钱棠吸了吸鼻子,“等会儿不是还要放鞭炮吗?”
“你放的时候再脱掉就行了。”
“脱掉放哪儿啊?”
“我说了我帮你拿着。”
钱棠默了一瞬,嘻嘻一笑,放在陈江时衣兜里的手用力夹了一下对方的手指:“我觉得这样挺好,你的手这么热,正好帮我暖暖,还用得着手套吗?”
陈江时简直懒得说他。
两人这样走了一路,到桥上时,陈江时才把钱棠的手放下去。
平时华阳桥上几乎没人,但今天大年三十,免不了有人和他们揣着同样的想法,因此还没上桥,就看到桥上零零散散地站了好几拨人,都拿着烟花筒朝向河面。
烟花在浓稠的夜色中炸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一朵朵绚烂又明亮的花。
陈江时抱臂站在边上,看着袁孟和王昊他们热情地围着钱棠一起放鞭炮,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说话声。
“哟,真是巧呢。”
声音一出,陈江时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他瞬间收敛神色,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夏文华那张尖嘴猴腮的脸。
一个学期没见,夏文华相由心生,长得越来越丑了。
夏文华身后同样跟了四五个人,或抱或提了一些鞭炮,显然也是拿来华阳桥上放的。
陈江时面无表情地望着夏文华,没接对方的话茬。
在不远处疯跑的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赶紧停下动作跑了过来,看清楚夏文华的脸后,纷纷露出警惕的表情。
“夏文华,你特么真是阴魂不散,都大年三十了还缠着我们,你是狗吗?这么远都能嗅着味儿来。”王昊这个炮仗率先点燃,冲着夏文华骂骂咧咧,要不是袁孟几人拦着,他早就冲到前面去了。
夏文华本来还很淡定,被王昊劈头盖脸一顿骂后,也淡定不了了,指着王昊回骂:“你脑子有病啊?还是华阳桥是你家修的?你们能来我们就不能来?”
“不能!”王昊大声说,“我们先上来的,这座桥被我们占了,你们滚其他地方去。”
“草!”夏文华气得脸都扭曲了,把手里的甩炮甩到地上,“王昊,你特么是不是找打?”
王昊不甘示弱地撩起袖子:“来啊,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找打,大年三十的晚上不好好待在自己家里,跑这儿来触老子霉头,现在放假,老子能把你这张丑脸揍成猪脸!”
夏文华最讨厌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一说准跳脚,此时浑身的暴怒压都压不住,额头上青筋直跳,看向王昊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王昊和夏文华两个人说话时像鬼吼鬼叫,吓得在桥上放烟花的其他人连忙往两边散。
不多时,华阳桥上就剩下他们这两波人。
夏文华在地上搜寻一圈,捡起一根和高粱一样粗的用过的烟花筒,他身后的几个人有样学样,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放好鞭炮,各自也捡了别人用过的烟花筒,都和夏文华手里的那根差不多粗。
王昊在晚饭时喝了几大杯葡萄酒,度数不高,但架不住他这么造,被夏文华等人一挑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大步向前,却在下一秒被陈江时伸手拦住。
“算了。”陈江时压着声音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别和他们计较。”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们在钱棠家附近,今晚又在这边留宿,最好不要惹事。
没等王昊开口,夏文华蓦地笑了一声:“哟,陈江时,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胆小了?该不会是被我上次那一棍子敲小的吧?真是不好意思,害你顶了那么久的大包,不然我再给你一棍子,正好来个左右对称……”
话没说完,忽听“嗖”地一声响,一发细小的烟花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笔直地撞到夏文华的后背上。
夏文华猝不及防,吓得当场蹦了起来:“卧槽!”
紧接着是第二发烟花、第三发烟花……
烟花不是那种大烟花,更像是给小孩放着玩的小烟花,可怎么说也是烟火,易燃易爆,火星子在夏文华等人身上炸开时,他们连骂带叫,吓得连手里的烟花筒都顾不上拿,抱头鼠窜。
其中夏文华最惨,一不留神摔了一跤,额头磕在石栏上,肉眼可见地肿起了一个包。
陈江时等人顺着烟花来时的方向看去,就见钱棠站在上桥口,一只手里拿着烟花筒,另一只手用力在半空中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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