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追上来,搭上他的肩膀,关切地问:“怎么了?”
陈江时说:“我有点不舒服。”
王昊仔细打量陈江时,发现对方确实没什么精神,今晚也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也就没有勉强。
“回去好好休息。”
陈江时穿过步行街,回到之前遇到钱棠的地方,绕过医院右转,又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他家在的大杂院外面。
摸黑走上楼梯,到最后一层时,他才重重一脚踏到地上,沉闷的声响唤醒了楼道间的感应灯,暗黄的光线照清了一张躲在对面门后的小脸。
陈江时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和多多对视。
多多才三岁,不喜欢说话,就喜欢用那双跟葡萄似的黑亮眼睛盯着人。
陈江时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多多的眼睛和那个少爷的眼睛很像,不是外形像,而是眼神像。
可能因为他们都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
见多多没有吭声,陈江时也懒得说话,拿出钥匙开门。
这时,周阿姨听见动静出来,瞧见陈江时,连忙让他等一下,不多时,便拎了一袋子菜出来。
“这是我自己种的菜,你拿回去。”周阿姨不给陈江时拒绝的机会,接着就说,“反正不要钱,多的放家里也会坏掉,你就别跟阿姨客气。”
陈江时拒绝不掉,接过袋子,说了一声谢谢。
“没事。”周阿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妈和你奶奶都是这几天走的,你想好什么时候去看她们了吗?”
“嗯。”陈江时说,“我明天就去看她们。”
“余东也放假,我让余东陪你去。”
“不了不了,谢谢周阿姨。”陈江时忙说,“余东哥都高三了,我不想耽误他的时间,我自己去。”
他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去的。
都习惯了。
第27章
陈江时都忘了他妈和他奶奶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当然也有没有刻意去记的原因。
他只记得他妈和他奶奶都是在国庆节前后走的,他爷爷则是在过年前走的,随着这三个人的离开,本来热闹的家逐渐变得冷清。
时至今日,他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甚至时间长了,他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像从他有意识起,他就是一个人在生活。
家里黑黢黢的,安静又冷清。
陈江时把周阿姨给他的菜拎到厨房,用小的塑料袋分装好后,全部放进冰箱。
之前还没什么胃口,走了一路回来,竟觉得有些饿了。
陈江时煮了一碗面,端到卧室的书桌上,他从抽屉里拿出复读机,放入磁带后,一边听英语课文一边吃面。
快吃完时,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陈江时把课文听完,又把面吃完,收拾好碗筷去厨房洗了回来,才站到桌前拿起手机。
还是钱棠发的短信。
[钱棠:怎么样了?]
陈江时抿了抿唇,单手拿着手机,沉吟片刻,他用拇指按下几个键。
但很快,他的动作一顿,拇指悬在按键上。
略微思索后,他索性将打出来的几个字全部删掉,点进那串陌生号码,直接拨了电话回去。
钱棠应该是在看手机,嘟声才响起一下,他就接了电话。
“钱棠。”陈江时张口就说,“你是不是闲得很?”
钱棠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很闲,你看我扭了脚,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在家呆着,可不就闲着。”
“我看你没扭脚也很闲。”陈江时说。
钱棠被说一句还好,这都第二句了,他的笑声一下子没挂住,不高兴起来。
“就给你发了几条短信而已,你什么态度啊?”钱棠说,“而且我问袁孟要你手机号码的时候,你不是就在旁边吗?没有你的同意,袁孟怎么可能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拿到你的号码肯定联系你啊,难道我拿来留作纪念?”
陈江时:“……”
这伶牙俐齿的……
他说不过。
于是陈江时决定速战速决:“我同意是不想你为了这么小的事麻烦袁孟,那不代表我就想接受你的消息轰炸。”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
陈江时的口吻也不怎么好。
伶牙俐齿的少爷瞬间哑火,而且似乎气得不轻,从鼻孔里发出一道不阴不阳的哼声。
陈江时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道:“以后你有事再来找我,没事别来烦我。”
钱棠说:“我有事啊。”
陈江时问:“你有什么事?”
“我作为和你一起上课的同班同学,作为每周四和你一起做值日的小组成员,我关心一下你的情感生活,这不是事吗?”钱棠理直气壮地说,“还是说你现在谈了恋爱,就要和我这个同学兼组员划清界限了?”
陈江时:“……”
“江时啊江时。”钱棠学着袁孟的口吻,“想不到你是这样重色轻友的人。”
“……”
陈江时脸上已经挂满黑线。
他和钱棠什么时候熟到这种程度了?
这种话再怎么也轮不到钱棠来说吧?
不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别胡说,我没谈恋爱。”说到这句话时,陈江时的语气变郑重了不少。
“没谈?”钱棠很惊讶,“我看那个女生挺好的,你怎么不和她谈?”
陈江时皱起眉头。
他想应该是大城市的人比他们这个小县城的人更开放,就算是像王昊那么爱玩的人,也不会把谈不谈恋爱挂嘴边,毕竟大家都是学生,还被学校管着,总归和那些辍学混社会的人不一样,可说这几个字对钱棠来说好像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也不知道钱棠在a市是什么样子。
可能和现在的王昊差不多,甚至比王昊更爱玩。
想到这里,陈江时的表情又严肃了几分:“别人我管不了,但在我这里,高中生禁止早恋,要是被班主任抓到,是要请家长的,所以你以后别再开我这些玩笑。”
对面一阵沉默。
片刻,冷不丁地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钱棠的笑声穿过手机,刺得陈江时的耳朵发疼。
陈江时沉着脸,挂了电话。
他以为那个少爷会把电话打过来,还特意站着等了一会儿,好在没等到电话。
陈江时松了口气,把手机扔到床上,然后坐到椅子上,开始写作业。
第二天还有事做,晚上十一点不到,他就上床睡觉了,然而闭眼熬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着。
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天亮。
陈江时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醒了一分多钟的神后,下床穿衣洗漱。
他妈和他奶奶走得早,没像他爷爷那样火化,选的土葬,地点在华阳市下面一个乡镇周围的村里,那是他的老家,家里还没在华阳市买房时,他妈和他爷爷奶奶就带着他在老家生活。
去老家需要坐三四十分钟的大巴车到乡镇上,再走半个小时的路到村里,过程说得上坎坷,因为不管是到乡镇上还是到村里的路都没修,还是泥巴路,一旦下雨,路就变得泥泞,一脚踩下去,像踩进雪里一样,泥巴能在鞋底凝固成厚厚一层。
陈江时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明明出门前搜过天气预报,可大巴车才走到一半,窗外就飘起了雨点子。
他下车时,雨势变大了些,虽说不上是瓢泼大雨,但淅淅沥沥的雨幕足够让四周的景象变得朦胧。
陈江时用外套罩住买来的香烛纸钱,大步跑到车站里的雨棚下,他拍了拍外套上的水,才把香烛纸钱拿出来检查。
大巴车里没带伞的人不少,此时都挤在雨棚下,或担心或烦躁地看着雨幕。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半路突然下雨了,天气预报都说没雨啊。”有个女人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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