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时就住在这里面。
他知道的。
楼上,钱棠把背包扔到沙发上,熟门熟路地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半杯水。
“今晚的安排是什么?”他问陈江时。
“先写作业。”陈江时一边说一边脱了羽绒服挂到衣架上。
这会儿还早,天都没黑,可以写一会儿作业再准备晚饭,但也写不了太久,因为做饭需要时间。
以前陈江时一个人吃饭,随便对付两口就行,现在多了一个钱棠,随之而来的是一堆注意事项。
比如钱棠不喜欢吃辣,也不喜欢吃得太咸。
要是连着三天吃一种菜,都能在饭桌上跳起来。
陈江时打开冰箱清点了一下昨天下午买的菜,顺便拎了一袋香蕉出来。
他把香蕉用水冲干净装进盘子里,回到卧室后将盘子放到桌上,没一会儿,钱棠进来往椅子上一坐,伸手掰下一根香蕉开始剥皮。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钱棠咬了一口香蕉,白皙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他仰头看陈江时。
陈江时简单收拾完桌面,“嗯”了一声。
钱棠眼睛亮晶晶的:“明天去爬山,我看华阳山上的风景不错,我们上去看看有没有下雪,还可以在上面露营。”
陈江时想了想说:“步行上去很远,我们爬上去都是下午了。”
“坐车上去。”钱棠冲他眨了眨眼,“我和阿姨说好了,她帮我找了一辆小巴车,明天上午送我们上去。”
“小巴车?”陈江时抓住重点。
“袁孟他们也去。”钱棠说,“我也提前通知他们了,他们都有空。”
陈江时觉得好笑,拿过钱棠吃剩下的香蕉皮,转身就走:“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身后传来钱棠理直气壮的说话声:“我这不是通知你一下。”
晚上十一点,作业写了大半,陈江时和钱棠先后洗澡上床,钱棠磨磨蹭蹭,等他从厕所出来,陈江时都躺床上快睡着了。
陈江时这段时间实在很累,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起来一边背单词一边洗漱,晚上睡前还要在脑子里复习今天学过的内容,脑细胞都快耗光了,以前偶尔还会失眠,现在连失眠是什么感觉都忘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有人在他身旁躺下,床面微微下陷,床下的木头发出嘎吱声响。
“陈江时?”他听见钱棠的声音,“你睡了吗?”
陈江时懒得回应,放任意识继续下沉。
可钱棠不如他的意,将他的被子一掀,像泥鳅一样地滑了进来,攀着他的一边肩膀,声音离得很近。
“陈江时?”
陈江时双眼紧闭。
“陈江时?”声音越凑越近,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脸上,“你真的睡了吗?”
陈江时感觉额角的青筋都在跳,被钱棠喊得不耐烦了,他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睁开:“你看我像是醒着的吗?”
他背朝钱棠。
谁知钱棠顺势趴到他的背上,前胸贴着他的后背,隔着两层薄薄的睡衣,肌肤相贴的触感隐隐约约地传递过来。
陈江时颇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可这一动,钱棠贴得更紧,像是为了将头凑过来和他说话。
“问你几个问题。”钱棠说。
“……”
陈江时都快被烦死了。
他还以为钱棠特意喊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脾气一旦上来,就很难退下去,何况睡到一半被人硬生生地喊醒,陈江时没了睡意,拧起眉头,硬气软发:“问。”
钱棠问:“科学的单词怎么说?”
“……”陈江时沉默片刻,回答,“Scientific。”
“致命呢?”
“Deadly。”
“询问。”
“Enquiry。”
钱棠顿了一下,突然问:“朋友呢?”
这个单词太简单,陈江时想也没想:“Friend。”
“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陈江时:“……”
敢情在这里等着他。
此时卧室里的灯没开,只有窗外的路灯光透过厚重的窗帘,隐约照清屋内的摆设。
陈江时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钱棠的表情,但他感受得到对方扶在自己背上的手指在微微收拢。
手的主人并非内心毫无波动。
他睁眼望向昏暗中与床相对的书桌以及桌前日常摆放的两把椅子,这一刻,他似乎体会到了时间的流逝,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和钱棠已经认识这么久,甚至钱棠成为了那张桌子的半个主人。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以前是袁孟和王昊他们,现在即便加上钱棠,后面也一定会跟上袁孟和王昊他们。
只是这个问题是钱棠问出来的。
他知道钱棠想要什么答案。
逗弄对方的想法冒了出来,又被压了下去,他斟酌许久,回答:“钱棠。”
钱棠一愣,像是没听清楚:“谁?”
“钱棠。”陈江时回头,隔着一片昏暗与钱棠对视,他说,“是你。”
昏暗中,他听见了钱棠吸气的声音,不一会儿,钱棠在他身上摸索起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有一块冰凉的东西扣到了他的手腕上。
陈江时茫然地摸了一下。
好像是一块手表。
“陈江时,生日快乐。”钱棠轻轻按住了他试图抬起来的手,“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要一辈子做最好的朋友。”
陈江时看不清钱棠的脸,但他知道对方一定离得很近,因为他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洒在他脸上的热气。
他还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味。
是钱棠经常用的护手霜的味道,说是两种花香的混合,但陈江时从未见过那两种花,更别说闻到它们的香味。
距离太近了。
又看不清,他几乎有种钱棠的嘴唇随时都要贴上来的感觉。
“钱、钱棠。”他吐出口气,伸手推了一下几乎将身体压到他身上的钱棠。
视觉被蒙蔽,嗅觉、听觉以及触觉就会变得无比敏感,他被那股淡香包裹,安静中,他听到了自己和钱棠的心跳声,怦怦地撞击着胸膛,钱棠呼出的气息变得滚烫,仿佛要在他的皮肤上燃起火来。
他从未有过如此感受。
可能是卧室里太安静了,可能是黑暗作祟,也可能是他俩贴得太近,哪怕人和地点都没变,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空气中悄然滋生。
他突然感到惶恐,出于本能地要把自己从这种陌生状态中抽离出来,可还没起身,一只手按到了他在被窝中的某个地方。
陈江时一时如遭雷击,身体猛地僵住。
“你起来了。”钱棠的语气很轻,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刚才就一直杵着我。”
陈江时像是听懂了钱棠的话,又像是没听懂,大脑宛若生了锈的机器,运转起来发出咔嚓的怪声,他吃力地转了半天,终于消化完钱棠的话。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任谁被揉那个地方都会这样。
他掀开被子,一把抓住钱棠的手。
他不可思议极了,迷惘、错愕以及对自己的身体竟在这种时候产生这个反应的羞耻像一团被扯乱的毛球,结结实实地堵在他的胸口里,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别这样。”
“这有什么?都这么晚了,难道你要一直忍着吗?”钱棠那张好看的脸沉浸在昏暗中,只有口齿清晰的说话声钻入陈江时的耳朵里,满不在乎的样子,带了一点循循善诱的温和,“陈江时,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好朋友之间这么做很正常啊,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好怕的?”
陈江时大脑混乱,仿佛有一百只鸭子在里面叽叽喳喳地乱叫,他已经思考不了,只能下意识地继续按住钱棠的手。
钱棠的手背被他按住,可手指还有活动的空间,像在琴弦上轻轻拨动,让陈江时头皮发麻,一下子起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