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棠,大家还记得吧?”
包厢里一片沉寂。
半晌,袁孟噌地起身,夸张地揉了把眼睛,不可置信地喊:“我靠,钱棠?真是你啊!”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诧地围了上去。
很快,只剩陈江时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动也不动,安静地望着被一群人拥簇着的钱棠,直到袁孟招呼钱棠在他对面落座,对方的视线冷不丁地撞了过来。
陈江时愣了一下。
钱棠嘴角微扬,对他点了点头。
陈江时这才颔了下首。
袁孟绕过来搭上陈江时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钱棠,你还记得江时吧?以前你俩还是同桌呢。”
“记得。”钱棠笑起来时,那双狭长的凤眼也惯性地微眯起来,“以前我和他的关系最好了。”
袁孟哈哈一笑。
其他人也发出起哄的笑声。
陈江时没笑,但也没看坐在对面的钱棠。
钱棠变了很多。
他心里想着。
声音、面容和气质都变了很多,以前是个有些高冷、也有些不好说话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个成年男人,那张总是冷冷淡淡的脸上已经可以挂起客套笑容。
他端起茶杯,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吃完饭才十点不到,袁孟订了隔壁ktv的包厢,步行过去只用两三分钟,一群人刚坐下,服务生便抬了两箱啤酒进来。
陈江时走在最后,也坐在门边,他把目光投向杨绮,杨绮总是跟着钱棠,这会儿正吃着水果和一女一男聊天。
“对了,杨绮。”女同学问,“你怎么和钱棠联系上的?”
钱棠是高三上学期转走的,前脚刚走,后脚就换了所有联系方式,没人能联系上他。
杨绮说来也觉神奇:“我去画室面试,钱棠给我面的,他是画室的老板之一,你们说巧不巧?”
“你是说水木画室?”男同学问。
“对。”杨绮乐道,“现在钱棠是我老板,我这次就是跟着他去出差。”
男女同学纷纷哇了一声。
旁边有人闻言,说道:“钱棠不是说他开了一个工作室吗?怎么又开一家画室了?”
“工作室和画室又不冲突。”杨绮眉尾一扬,颇为得意地说,“只能说明我们老板厉害呗。”
“是是是。”那人看向钱棠,笑道,“以前高中时候,钱棠就是我们班上最优秀的,长得好看,成绩又好,都说他是我们华中的校草,现在也是他混得最好,都当老板了,要说起来,人和人之间真是不一样,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出生就是牛马……”
钱棠没有反应,他靠在最里面的沙发上,脱掉的大衣放在腿上,身上穿着一件有些薄的黑色高领毛衣。
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睡着了,暗黄的光线遮不住他脸颊上的红晕,他嘴唇微张,呼吸声有些重。
杨绮探头看了看,说道:“他喝醉了。”
“这么快就倒下了?”那人说,“我记得他才喝几杯吧?”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个酒桶吗?”杨绮说。
这时,其他人点好歌,关了包厢里的灯。
随着伴奏声响起,包厢里陷入昏暗,只有放着mv的屏幕光忽明忽暗,袁孟和一个男同学点了一首男女对唱的歌,两人都五音不全,唱得宛若鬼哭狼嚎。
陈江时看了一眼桌上的两箱啤酒,不知不觉已经去了半箱。
旁边的人想拉他喝酒,又听说他对酒精过敏,只好作罢。
几首歌下来,酒精的气味逐渐铺满整个包厢,几乎被轰轰吹着的暖气熏得发酵,酒味直往陈江时的鼻子里钻,让他感觉十分难受。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拎起外套抖了抖,起身一边穿上一边走出包厢。
第2章
包厢也在ktv二楼,陈江时沿着楼梯往下,走到大门前,吹了好一会儿风,才觉那股令人难受的气味消散不少。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袁孟打来的电话。
挂断电话,他来到ktv外面的一个阴暗角落,点上烟刚吸两口,就见袁孟匆匆走来。
袁孟喝得不少,脚步虚浮,说话大着舌头:“你怎么出来了?在这儿不嫌冷啊?”
张口就是一股酒味,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
袁孟想到什么,连忙捂上嘴巴,闷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陈江时不怎么介意的样子,吐出一口烟雾,看了一眼冷得瑟瑟发抖的袁孟,才说:“你上去吧,我抽完这支烟就走了。”
“走?”袁孟问,“你有事?”
“回去休息。”
“不是……”袁孟说,“你不是要找杨绮吗?”
说完拍了一下脑门,有些懊恼。
他吃饭时几杯酒下肚,人一飘忽,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你等等,我这就上去跟杨绮说。”
袁孟转身要走,却被陈江时伸手拉住。
“算了。”陈江时说。
袁孟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
“不说了。”陈江时补充。
袁孟一时沉默,被酒精泡得生锈的大脑艰难地转了半天,在寒风中一个哆嗦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你邻居家那个妹妹不是想去杨绮那家画室吗?”
“杨绮只是画室的老师,在招学生的事上可能插不了嘴。”陈江时顿了一下,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是说了出来,“你没听到他们说的吗?那家画室是钱棠开的。”
今晚钱棠也在,杨绮不可能越过钱棠做这个主。
要是他找杨绮,相当于就是找钱棠了。
而钱棠……
陈江时抿了抿唇。
十多年没见,记忆中钱棠的脸早已模糊,如今再次见到熟悉的人,那张脸没法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叠。
之前偷偷看过钱棠好几次。
他感觉到的只有陌生。
当然,不光是钱棠,其他人也很陌生,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
袁孟不清楚陈江时心中所想,听他这么说,才蓦地想起什么,高兴地拍了下巴掌:“我刚才就想跟你说了,这敢情好啊,钱棠的话不是更有戏吗?何况他是画室老板,一句话的事,今晚就能给你定下来,再说以前你俩关系那么好,也好开口。”
袁孟说着拉起陈江时的手,要把人往回拽。
然而没拽动。
回头看去,陈江时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他。
袁孟嗤笑:“以前你俩好得穿一条裤子,他撒泡尿,你都要在边上守着,这下不好意思了?”
陈江时还是没说话。
“不就是十多年没联系吗?现在联系上也可以继续做朋友啊。”袁孟说,“再说当年那件事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他是很惨,可我们也很无辜……”
话没说完,陈江时猛地将手抽了回去。
袁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还僵在半空。
“算了。”陈江时还是那两个字,寒风裹着他低沉的声音,听上去很冷,“袁孟,你上去吧,我等会儿自己走。”
袁孟披着一身寒气回到包厢,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了,包厢里十分安静,没人唱歌,都围在沙发前。
“他平时应该应酬很多吧?怎么酒量这么差?”
“人家一个画画的,哪儿来的应酬?”
“不也是老板吗?”
“画室老板而已,你见过哪个画室老板喝酒应酬?人家搞艺术的,喝的是咖啡。”
“哎呀,别说这些没用的,杨绮呢?”
“出去打电话了,还没回来。”
“这怎么办?喊也喊不醒,只能等杨绮回来送他回去了。”
“杨绮也喝了不少,不好送吧?不知道钱棠结婚没有,让他老婆来接。”
闻言,所有人同时默了两秒。
一个女同学打破沉默,尴尬开口:“……他不是那个吗?怎么会有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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