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棠一直没有出声,等罗彦林背上背包,才不悦地说:“谁让你找他麻烦?”
罗彦林诧异地看过去:“我找他麻烦?”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不可置信。
这话要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说话的人是钱棠。
一时间,罗彦林的表情变幻莫测,委屈和难过在他脸上交叠出现,他张了张嘴,许是上涌的情绪来得太猛,冲昏他的头脑,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反驳钱棠的话。
“明明是他找你麻烦啊,我看他找你麻烦,我才那么说,怎么变成我找他麻烦了?”
钱棠抱着双臂,见他情绪激动,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眉毛微扬,那双好看的凤眼转过来,深深看了罗彦林好几秒的时间。
罗彦林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珠,鼻尖蓦地一酸,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眼里溢出来。
他太委屈了。
他真心诚意地把钱棠当成好朋友对待,钱棠怎么能这么说他?
“他没找我麻烦,只是和我说点事而已,我知道你为我着想,可你真的太敏感了。”钱棠淡淡地说。
罗彦林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钱棠默了一会儿,问道:“等会儿我家阿姨来接我,要不要送你回去?”
他的语气依然冷淡,但话里已经给出台阶,罗彦林一听便知怎么回事。
钱棠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会适时递出台阶,但钱棠也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如果他不顺着台阶下去,钱棠就会马上把台阶收走。
于是罗彦林顺坡下驴,点头应道:“要。”
另一头,陈江时和袁孟刚走出校门,就看到王昊几人在路边等着,一个个都垂头丧气,路边挂了一堆霜打的茄子。
没等陈江时走近,王昊就叽叽喳喳地抱怨起来:“江时,你老实说,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少爷好上的?他还教你写作业,教你就算了,你还不和我们说。”
陈江时一点都不同情王昊他们,其实这样正好,以后的作业各写各的,谁也别抄谁的。
“怪我了?”陈江时说。
“……”王昊一噎,讪讪挠头,“哎呀,我不是怪你,我就是觉得神奇,你和那个少爷居然联系上了,之前袁孟说起你俩,不是还相互看不惯吗?那个少爷给你俩带吃的,你嫌弃得很,碰都不想碰一下,每次说起那个少爷,你都很不耐烦。”
陈江时:“……”
他反思了下。
他和钱棠的关系在袁孟眼里都恶劣成这样了吗?
“不是我说,你俩冰释前嫌的速度也太快了,我和我女朋友交往的速度都没这么快。”王昊大咧咧地说。
其他人一个劲儿地点头。
陈江时一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就头疼得很,他不想解释什么,一把推开袁孟凑上来的那张写满八卦的胖脸,抬脚就走:“我回去了。”
刚走几步,一辆公交车从转角驶来,缓缓停靠在了路边,车门打开,里面三三两两地下来一些人,其中就有陈江时之前见过一面的两个女生。
她们率先看到陈江时,视线在他身上停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女生才将目光投向后面的王昊。
她高兴地朝王昊挥了挥手:“老公。”
吴珊很不好意思,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似的,但周围人少,比较安静,她喊出的两个字还是飘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起哄声此起彼伏。
吴珊羞得抬不起头。
王昊倒是坦坦荡荡,推了一把挡在前面的人:“去去去,都走开点,别死不要脸地往我老婆跟前凑。”
说着,他走过去拉吴珊的手,但可能顾及到还在校门口,身后随时都有老师出来,没一会儿就放开了,把手揣进兜里。
“江时。”王昊喊住陈江时,“时间还早,一起玩会儿再回去呗。”
陈江时停下步子,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了。”
“一起呗。”王昊挤眉弄眼,目光扫过躲在自己女朋友身后的女生,意有所指地说,“你不是会溜冰吗?我老婆朋友想学,正好你教教人家。”
那个女生似乎没想到王昊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表情慌乱地想说点什么,却被陈江时抢先。
“说得你们不会似的,我技术不好,教不了人,你让袁孟教吧。”
陈江时余光瞥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旁驶过,他没了耐心,转身就走。
剩下袁孟和王昊一群人站在原地。
吴珊贴着王昊,眼睁睁看着陈江时走远,小声问了一句:“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啊?没有吧。”王昊顿时顾不得会不会被老师看到,赶紧牵过自己女朋友的手,冲陈江时走远的方向撇了撇嘴说,“他就是那副德行,别管他。”
袁孟也出来打圆场说:“他是我们这几个人里成绩最好的,人家准备考大学呢,现在眼里除了学习,已经看不到其他东西了。”
王昊对袁孟抬抬下巴:“刘梦不是想学溜冰吗?你教她好了。”
刘梦就是吴珊的朋友。
“好啊!”袁孟答应得很快,眉飞色舞地对女生嘿嘿一笑。
可之前还对溜冰很感兴趣的女生已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她扯了扯嘴角,默默避开了袁孟的视线。
周三一过,又轮到陈江时和袁孟值日,这次他没提醒钱棠,结果周四早上,钱棠自个儿准时到了,手里依然提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袁孟远远瞧见钱棠手里的东西,两眼亮得跟灯泡似的,没等对方走近,他迎过去假惺惺地问:“怎么还带东西,你没吃早饭吗?”
“我吃过了,这是给你们带的。”钱棠顺势把盒子递给陈江时,“我家阿姨做的蛋挞,上面放了杏仁碎,你对杏仁碎不过敏吧?”
袁孟长这么大连过敏是什么都不太清楚,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双手接过盒子,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上了。
陈江时提着拖把和水桶站在一旁,简直没眼看。
“你吃吗?”袁孟问陈江时。
“都是你的,你慢慢吃。”陈江时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了。
如今已经进入深秋,天慢慢亮得晚了,这会儿才早上六点多,天空还是一片深蓝,能见度低,教学楼的走廊上和厕所里都亮着灯。
厕所里自然空无一人。
陈江时直接将打扫任务对半分,他一半,袁孟一半,剩下的钱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让一个大少爷打扫卫生也是帮倒忙。
他把拖把放到墙角,用桶接水往坑里冲。
经过一宿的发酵,厕所里面的味道实在难闻,陈江时早已习惯,还能面不改色,钱棠刚从外面进来,就被熏得立马退了出去。
“好臭!”钱棠在厕所外面喊。
陈江时拎着水桶出去,把桶往水槽里一放,拧开水龙头接水。
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用外套领子把下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钱棠,只有好看的眉眼露出来,那双眉毛都快拧成结了。
“你不用进去,在这里等着就行,等我打扫完了,袁孟下来打扫剩下的。”陈江时说。
“那我呢?”钱棠的声音从衣服里传出来,听上去闷闷的。
陈江时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在哗哗的水声里,他似笑非笑地睨向钱棠。
“你是少爷,什么都不用干,我和袁孟两个仆人干就行了,而且你刚才不是付过工钱了吗?”
“什么工钱?”
“你的蛋挞。”陈江时说,“每次要值日的时候,你就开始送吃的了。”
而且不是只送一次。
送的那些吃的还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便宜。
陈江时突然想起上下课都几乎和钱棠形影不离的罗彦林,以前罗彦林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看谁都鼻孔朝天,如今钱棠对罗彦林的态度说不上有多热络,罗彦林却像牛皮糖一样地黏着钱棠。
说不定钱棠也在罗彦林身上使了这些小伎俩。
陈江时转身认真打量钱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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