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时脚步没停,但头偏了过来:“嗯?”
容月嗓子发涩,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一样,他抓着伞柄的力道不断加重,心里进行了好一阵拉扯,才硬着头皮挤出几个字:“你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说得隐晦,可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没有胆量再把话说得更加直白。
还以为陈江时可能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没想到陈江时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很轻易地点了下头。
“好。”
容月愣道:“……啊?”
“我说好。”
陈江时说完,兀自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菜市场后,用力拍了拍身上的雪。
容月反应过来,压下心头涌起的阵阵酸意,跟上去把伞收好。
“学长,要过年了,你那个邻居妹妹是不是也要过来上课了?”容月换了个话题问。
“对。”陈江时说,“她下周五开始放假,周六上午就过来。”
容月问:“房子找好了吗?”
“找好了。”
容月有些惊讶:“这么快?”
陈江时“嗯”了一声。
其实他压根没帮忙找房子,也不知道钱棠和周阿姨是怎么说的,最后决定让余馨住到钱棠家里,到时候他只要帮忙安排一下就行。
想到钱棠,陈江时又开始头疼。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周六上午,陈江时去车站接到余馨,他本打算带余馨在外面吃完午饭再去找钱棠,结果钱棠跟掐准了时间似的,直接把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
“我准备做饭了,你带多多过来吃饭吧。”钱棠在电话里说。
“那太麻烦你了。”陈江时忙道,“不用准备我们的份,我们吃了再过去。”
钱棠不接他的话茬,转而又说:“你问下多多想吃什么,我在网上买,叫人送来。”
陈江时说:“真的不用……”
钱棠不说话了。
陈江时沉默了下,拿开手机,见通话时间还在跳动,他把手机放回耳边,妥协地对一旁的余馨说:“你钱老师说中午去他家吃饭,问你想吃什么,他给你做。”
余馨受宠若惊,想了想,小声回答:“我什么都吃。”
陈江时原话转达给了钱棠。
钱棠说:“那我随便做了。”
“好。”
“对了。”钱棠想起来问,“你还记得我家在哪儿吗?”
陈江时实话实说:“只记得小区。”
“我在微信上把楼号发给你,你可以在进来时问下保安怎么走。”
“好。”
“实在找不到的话给我打电话,我下去接你们。”
“嗯。”
随着话音的落下,空气也变得安静,钱棠停顿片刻,很突然的,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从手机另一头传来,落进陈江时的耳朵里。
这一刻,他莫名感觉耳朵里有点痒,同时,心弦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下。
他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来到钱棠家已是一个小时后,钱棠过来开门,他穿着一身不厚的居家服,两边衣袖挽到手臂上,身前系着一条浅灰色的围裙,室内的暖气争先恐后地涌出,赶走了陈江时和余馨一身的寒气。
余馨第一次来钱棠家,拘束得差点同手同脚,看钱棠把她的箱子推进客厅,她赶紧跟在后面。
陈江时换了拖鞋,走在最后。
这是他第二次来钱棠家,没想到客厅里已经大变样,钱棠重新添置了不少家具和摆设,还将之前随意堆放在落地窗前的画画工具都收了起来。
这下看着终于有了人生活的痕迹。
“钱老师。”余馨把手里的花束递给钱棠,“这是我在路边买的,那个阿姨卖的花都很新鲜,我就选了一些,希望钱老师不要嫌弃。”
余馨不好意思空手过来,在小区外面买了一个果篮,为了买花,还跟着导航绕了半天的路,还好在路边买到了。
陈江时见状,把拎着的果篮放到茶几上。
“这也是余馨给你买的。”
钱棠本在厨房里忙活,抽空过来开门,还没注意到余馨和陈江时手里拿着其他东西,他仔细一看,又惊又喜。
“谢谢你,多多。”钱棠接过花束,“真好看,我很喜欢。”
余馨面颊通红,两眼亮晶晶的:“钱老师喜欢就好。”
钱棠欣赏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找个东西装花,可厨房的锅里还煮着东西,他想来想去,视线落到陈江时身上。
“你能替我去厨房里盯一会儿吗?我把花放好就来。”钱棠说。
陈江时没有意见,他脱了外衣放到沙发上,来到厨房,没有看到想象中有些凌乱的局面。
钱棠把厨房打理得很好,清洗过的食材分好类后整整齐齐地放在不同的盘子里,要用的佐料也都拿出来放在了菜板上,只是没来得及处理。
一个砂锅搁在灶台上,被小火慢炖着,陈江时揭开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往里看了一眼,里面炖着一只甲鱼,看个头还不小。
陈江时愣了一下,冷不丁地想起了上次钱棠处理虾子时的娴熟手法。
钱棠还真是……
变化不小。
他把盖子放回去,挽起袖子,先把菜板上的佐料都洗干净了,准备处理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
只见钱棠端着一束花进来,把花放在岛台上,左看右看,又调整了下位置,才转头问他:“怎么样?”
“……”陈江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用什么东西装的花?”
“哦,这个啊。”钱棠看了看装花的东西,很自然地说,“这是笔筒,我洗了三四遍,洗得很干净了。”
陈江时:“……”
钱棠的表情有些无奈:“我家里没有花瓶。”
“没事,下次我买一个拿过来,你那个笔筒有点小了。”陈江时继续处理佐料,“葱要怎么切?切成段还是切成葱末?”
“要葱末。”钱棠挤到橱柜前,“我来吧,你别弄脏衣服了。”
陈江时顺势松手,把菜刀交给钱棠。
这个厨房的面积很大,几乎是他住处那个厨房的两倍,里面不仅装有岛台,还放了六把高脚椅以及两个专门放闲置物品的玻璃柜,就是没什么装饰,看上去更像一个豪华的样板间,只有岛台上那束和这片豪华背景格格不入的花让这间厨房多了一点温馨。
陈江时退到岛台前,等了一会儿,才问:“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钱棠头也不回地说,“你去客厅歇着,我这边忙好了叫你。”
陈江时没动。
钱棠处理好佐料,回头看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江时回答:“万一你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我能搭把手。”
“你在这里,多多怎么办?”钱棠说,“多多一个人在客厅。”
陈江时倒没多想:“她又不是小孩了,不需要人一直陪着。”
“也是。”
钱棠说着,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将菜刀放回菜板上,转身看向陈江时。
“以前的事,就算了吧。”
陈江时一愣。
钱棠无所谓地笑了笑,用平和的声音说:“不管那件事是谁说出去的,总归说的不是假话。”
他低头静了一下,忽然喊道:“陈江时。”
陈江时“嗯”了一声。
“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把那种事说出去,我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我只是……”钱棠皱起眉头,像是想了很多话,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十几年说短不短……
不。
是太长了。
长得他不知道要如何用三言两语来说清楚自己的感受,长得明明经历了那么多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可如今回想起来,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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