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抬起眼睛看向夫妻二人,浮现出一个平静甚至让人觉得有些释然的笑容:“舅舅、舅妈,我找到了一份全职工作,包吃住,我准备搬过去住。”
舅妈听到这句话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从厨房端水出来时脚步顿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她没说话,只是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而沙发上的舅舅则放下手机,愣了一下后开口问道:“全职?那你……上学怎么办?”
“我可以先辍学,”沈琅顺势回答,近乎随意似的开口,“空闲时间还能自学高考,到时候再看情况。”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决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出口时嗓子有多干涩。
舅舅沉默了许久,他没有追问是什么样的工作,也没有去深究更多事情,只是叹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行吧,你决定就好。”
那一声叹息里包含太多东西,有无奈,也有解脱。
“谢谢您。那我去收拾东西。”沈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这句话时语调轻快,好像真的已经安排妥当。
他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空间狭小仅有的一张窄床和摆放凌乱的课本。他站在那里沉默了一瞬,然后低头拉开抽屉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一边收拾,他一边想,这样最好。如果直接说要搬出去,他们一定会觉得愧疚;但若告诉他们自己有地方可去,就不会再多虑,也不会再为难。
唯有他用力按住书包拉链时微颤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深处那些望而却步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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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了城市,昏暗的路灯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从一家店铺走出来,又推开下一家的门。
这是今晚的第几家了?沈琅已经记不清了。他沿着街道走过一家又一家店铺,从快餐店到服装店,从奶茶店到网吧。就连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网吧,都因为最近的案件而不再通宵营业,没有一家能够提供住宿的地方。
穿过几条街道后,沈琅走进了空荡的公园终于停下,将背包放到长椅上歇息。他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打开手机,用最后一点电量搜索附近的招聘信息。
他偶尔轻叹一口气,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周围安静得只剩风声和蝉鸣声,他认命般关上手机屏幕,整个人往长椅上一躺,用手遮住眼睛,显然打算今晚就在这里度过了。
公园里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沈琅蜷缩在长椅上,书包被紧紧地抱在怀里,似乎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安全感。
少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紧锁,似乎在梦中也无法得到片刻安宁。
他梦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场景,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一会儿是他在高考的考场上奋笔疾书;一会儿是他西装革履,不眠不休的疯狂工作;一会儿是他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高档场所与酒局中;一会儿他坐在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前,俯瞰整个城市的繁华。
他梦到自己功成名就,梦到自己终于有能力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他看到父亲走出监狱,与等候已久的母亲相拥而泣。这画面美好得像一场幻梦,让人不愿醒来。
一个刺耳混乱的声音凭空响起,如金属划过玻璃般尖锐,又像深海的回声,充斥着无法解释的不适感。这声音让梦境扭曲起来,之前那些充满希望的画面开始崩塌,变成破碎的光影。
沈琅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没能分辨出现实与梦境,只是茫然地盯着漆黑夜幕下那闪烁的路灯。
下一秒,他彻底清醒过来,因为那声音并未停止,而是变得更加明显了。
他坐起来,看向那怪异声响传来的方向,是公园中央的小池塘,那里没有路灯覆盖,仅有几缕月光洒落水面。
有什么东西,不是错觉,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动物,也绝对不是风声。
他盯着那片浓重如墨的池水,隐约间好像捕捉到某种扭曲蠕动的不明轮廓。
不知何时空气变得压抑而黏稠,他感觉到血液开始加速流动,每一次心跳都像要撞碎胸口般响亮。
他咽了咽口水,用力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视野中的错觉并未消失。相反,那东西似乎正在挪动,比之前靠近了一点点。
沈琅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对准池塘,微弱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乱石与枯枝投下扭曲的阴影。他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书包带子。
他很确定,有什么不对劲,无法用言语描述却让人毛骨悚然的不安逐渐蔓延开来,让他连指尖都微微发凉。
就在此时,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靠近了些。与此同时,他看到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深处游过。
他捡起一根树枝,书包当成盾牌挡在胸前,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然而还未远离几步,手机的电量就彻底耗尽。就在光线消失的那一刹那,一道模糊到看不出形状的影子陡然从池水里弹出!它移动速度快得惊人,如一道箭矢直冲向沈琅!
电光石火之间,沈琅本能地闭上眼胡乱挥动手中的树枝。
本以为这脆弱的树枝会瞬间折断,却没想到树枝的尖端在接触到怪物的一瞬间,突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竟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将怪物的身体切开!
沈琅猛地睁开眼,借着远处闪烁的路灯,他看到一个难以名状的怪物正趴在池塘边的草地上。
那东西形状扭曲,很难让人用语言准确地描述出来。像是一条介于鱼类、两栖类和人型之间的存在,表面覆盖着湿滑粘腻的不规则鳞片。
它没有眼睛,头部裂开的大口中露出许多锋利的齿列,身体外侧延伸出的数条触须以极快速度甩动着,在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拍击声。那些触须宛如某种生物退化后的肢体,又像是杂乱缠绕在一起的新生器官,全无任何规律可言。
沈琅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来不及思考为何自己仅凭一根树枝就能劈开这怪物的触手,只知道如果此刻犹豫或畏缩,死的一定是自己!
怪物没有眼睛,但沈琅能感觉到它已经盯上了自己。它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便来到了沈琅面前。沈琅凭借着本能,向一侧翻滚,躲过了怪物的第一次扑击,然后迅速调整步伐,再次抬起树枝,对准怪物狠狠劈下去!
每一下攻击都精准且充满力道,就像他天生拥有这种战斗本能一般。每当危险逼近时,他总能以不可思议的敏捷身法避开那些飞舞而来的触须。动作衔接得流畅,与其说是十七岁的少年,更像身经百炼的战士。
怪物渐渐停止挣扎,最终瘫软在地,仅剩下一滩散发恶臭气味的不明液体。
沈琅喘着粗气站在那里,双腿因剧烈运动而颤抖。他心跳如雷,隐隐感觉到刚才像是有如神助,并非出自自己的力量。
然而尚未来得及深究,一阵掌声从不远处传来。
“精彩。”低沉慵懒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慢悠悠地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为考究的风衣,干净得没有一点褶皱,手里拿着一台对讲机,对另一端的人说:“看来,我们又要收获一位觉醒者了。”
第97章
少年沈琅跟着那个自称来自“异常事物调查管理局”的男人走进一处不起眼的建筑内。这里夹在旧城区的老胡同里,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似乎都不曾注意到这栋建筑的存在。
在进入后, 这栋老旧建筑内部却出奇地先进。男人带着他经过了数层安保检查, 每一个关卡都比前一个更为严格。有些设备似乎不仅是在检测是否携带武器,更像是在扫描人的内在构造。
“别紧张,这是例行程序, 很快就好。”
最终,他们来到一间会议室。桌子的另一端坐着一个红发女人, 她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花哨的美甲, 即使是在室内也依旧带着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当沈琅走进房间后她稍微抬头瞥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专注于自己的美甲工作:“这就是你找到的人?他不像是觉醒者。”她声音懒洋洋的, 音调微扬,其中夹杂着些许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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