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跨越多重维度、搭载复杂算法与指令集、连接无数下级服务器的超级信息架构?
这宏伟构架的底层逻辑基石,会否也源自一片更为浩瀚、更本质的混沌代码之海?
如果将「万相」看作未经编排分类的素材库,那么主神系统就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具备明确运行目的、流程封闭的大型控制程序集。
它的核心代码是什么?生存?进化?筛选特定的变量?亦或是……生命形态转化?
再联想起上个位面中的黎源……他几乎可以肯定,黎源正是主神系统在该副本中的本地管理员账号。
黎源的言行方式、对规则的恪守、对人性的漠视的压抑……无不折射出主神空间那庞大体系的本质。
——绝对功利,彻底理性,视亿万生灵为数据流的超然冷漠。
可,如果主神真的如此绝对理性、视规则秩序为最高准则……
为何对自己,屡次三番,显露出明显超出常规运作逻辑的关注?甚至是干预?
沈琅的意识不由自主地向更深处探去,触及那片连他自己都不愿过多凝视的深渊。
精神层面泛起一种类似寒意的空洞感,像是身处不存在的冷风中,咽喉隐隐发涩。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多个世界的经历都清晰证明,他确实多次被某种至高存在所注视。
每当他濒临抉择,亦或出现变量,那注视便如影随形。
不怀善意,也不带恶意。
只是在看。
沈琅曾试图忽略这种“视线”,但它总在那里——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蛛网中央的猎物,被一个看不见的织网者细细审视,反复掂量。这种感觉令他极度不自在。
如果主神真如他所推测,是由高阶混沌代码显化出的运行系统,那么祂的底层逻辑,理论上是可以读取的。
也就是说,这个系统有其编程原则,就必然有可追溯、可模拟、可突破的结构机制!
再怎么精密严禁的超级构架,都是由无数逻辑运算构成,而任何程序——
都有漏洞。
无论多么封闭庞大的系统,总有一处脆弱的齿轮、一段过度依赖变量的脚本、一道依赖权限认证的接口。
如果他能找准那些规则的漏洞,并非没有可能,从棋子的身份,反过来,影响棋盘的运行。
“读取它。”他在心里低声呢喃,“找到主程序,找到……破解方法。”
沈琅从不觉得自己能赢过那个存在——但若能理解,就不再是被支配者。
即便这意味着,必须深入到更深层、更危险、更不可回头的混沌代码底部。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整个混沌信息之海似乎被投入了一粒微小的扰动因子,漾起一圈涟漪。
沈琅的意识被这道涟漪吸引过去,整个信息海在都随之颤动。那些奔流不息的无序数据流罕见地出现了短暂聚合,像是被牵引一般,勾勒出一个不可名状的轮廓。
他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却感知到一道无形的阻力在警示他不可接近。
涟漪的中心逐渐显露出破碎而庞大的信息结构——确切地说,是一片过于庞杂,以至于人类感知根本无法承载的代码织网。
那是一座宇宙在最基础层级上的解构图,还原成无机质的代码线条,繁复得令人目眩,无始无终,于扭曲交错中缠绕,交汇出一个核心轮廓。
一双金色的眼眸。
沈琅涌现奇怪的熟悉感。
就像是……黎源那双总是理性审视万物的淡漠金眸,放大到足以覆压现实、笼罩宇宙的尺度。
疏离、淡漠、如同俯瞰庞大棋局的神祇,冰冷地评估每一枚棋子的权重与轨迹,世间万物在其视野内都被还原为纯粹的数据流。
但,当那双瞳孔触及沈琅的刹那,忽然透出极度凝聚的专注力。
那并非一般的目光。
是定位、捕捉、封锁。
沈琅心脏猛跳,警惕性瞬间拉满到极限。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切断联系,将自身意识从被彻底锁定的状态中抽离。
这是无数轮回任务锤炼出的直觉——被主神这般“注视”,绝无好事。
然而,就在他尝试断联的那一刻,一个断续的低语,如微弱的故障信号,刺入了他思维边界——
【……别走。】
这低语仿佛穿透了无尽位面之墙,冷寂、低沉,似有若无地萦绕在沈琅的意识边缘。
奇怪的是,那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缕难以置信的……恳切?
沈琅的思维宕机了一瞬。
荒谬。
主神?在恳求?
是陷阱?是幻觉?干扰信号?还是系统的BUG?
那双金色的瞳孔在混沌信息海中逐渐凝结成形,仿佛从无尽的数据网格中挣脱而出,化作一双真实存在的眼眸。
它在逼近。
非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存在权重上的放大。
那金色构造中包含的每一道代码线条、每一处运算交叉节点,都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和密度,铺展在他面前。
就好似有人将一整个宇宙的源代码压缩成无尽密度的奇点,然后不容分说地砸进他的大脑。
沈琅无路可退
这片由信息与规则本身构成的领域,无所谓方向或距离。当他窥视核心的那一刻,就已无可避免地将自己暴露在这道绝对视线的直视之下。
信息洪流倾覆而下。
狂乱庞杂,却又内蕴森严规则序理的信息洪流,刹那间吞没了沈琅的感知界限!
他看到世界的根基规律、空间如何折叠、时间如何冻结、因果如何在无数节点上拧结成链、灵魂如何被打散,再被压缩进副本坐标。
亿万世界的历史、无数意识体的碎片全数失去排列,被还原成未经解释的数据链。
而这一切,正被以一种残酷高效的方式强行导入他的大脑。
他的思维处理器瞬间过载宕机。
赖以认知世界、构建自我的所有逻辑支柱,被这纯粹信息的海啸冲刷得荡然无存。那些清晰的心理边界、自我与外界的区分认知,开始迅速瓦解、模糊。
曾定义他的是谁——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在这一刻都失去了边界。
名为“沈琅”的存在,正在被这纯粹的、超维的“注视”飞速稀释、同化、覆盖。
混沌。
比万相之门更彻底、更根源、更无法抗拒的——绝对混沌。
他在熔化。
他不再是“沈琅”,只是无数数据片段中——
正在解构中的节点。
第185章
苍梧山之巅, 万相之门宛如一口吞噬天地的黑色漩涡,悬于九天,扭曲着现实的界限。
漩涡深处, 凌虚道君逆流而上。他白衣如霜, 衣袂翻卷在虚空边缘,如残光在黑夜中挣扎。护体灵力被四面八方逼近的混沌逐寸压制,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他原以为, 三千年苦修,洞察天衍、明悟阴阳, 早已足以直视天地之真实。可当踏入这“门”的彼岸时,他才惊觉, 所谓道心圆满,不过是坐井观天。
修为失效,法则紊乱, 意识如漂泊孤叶,被卷入无方向、无重量、无时间感知的原始虚域中。
那些被称作“现实”的秩序——上与下、光与影、动与静,全都都失去了意义。
他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一幕幕超越理解极限的景象:
一座座燃烧的城市悬浮于血红天穹之下, 无数金属与血肉纠缠交错的怪物在蠕动尖啸, 相互撕咬、撕裂;
一道道光河横亘虚空, 淌着粘稠异常、不属于色谱认知的光液, 河中无数面孔载沉载浮, 似在喃呢低语,又似嘲弄;
更有那不可名状的、不可量测的“存在”。未见其形,仅轮廓的投影落入视网膜,便已刺穿神识,如有千万尖针同时贯脑, 将非人之物的思维碎片灌入凡俗心神,让人溺毙在自我之中。
此刻的凌虚,第一次清晰地体会到“渺小”这两个字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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