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续分头打探消息?”原拾站在窗边, 眺望着街道, 声音压得极低,警惕地扫视着下方行人。
“我去东市探探消息,你去西边吧。”沈琅微微颔首, 对原拾说道,“若有任何情况, 立刻传信。”
原拾点头,略感担忧道:“小心行事, 那通缉令……”
“无妨。”沈琅神色平静,“昨日他们也说了,描述太过模糊, 无需太过忧虑。”
二人分头行动后,沈琅独自一人走在东市略显冷清的街道上。他刻意压低了斗笠,将那张过分引人注目的面容隐藏,却依然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 带着探究与审视的目光, 如芒在背。
一位卖菜的妇人在他经过时, 突然止住了与邻摊的闲谈, 目光闪烁地看了他一眼, 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拉起布帘,匆匆躲回了破旧的摊位之后。
一位茶肆伙计端着托盘,正要跨出店门吆喝揽客,与他擦肩而过时, 动作踉跄了一下,热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快步走开,背影有些仓皇。
转过街角,隐约听到两个压低嗓音交谈的小贩,其中一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你听说了吗?那魔头绝天帝亲自下达了追捕令,说是要抓一个……”
另一人立刻会意,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当然听说了,我今早去城门口买菜时,就瞧见官府贴出的布告,可惜啊,没画像,就写了些模棱两可的废话。”
“可不是嘛!这么模糊的描述,让我们这些凡人如何分辨?”小贩皱眉抱怨,“不过赏金是真得高得吓人,就算不是仙门弟子,只要提供线索,也能得到丰厚报酬。”
沈琅脚步不停,状似随意地从他们身旁走过,那两人迅速噤声,眼神闪烁地退开半步。
直到他走出一段距离,确认没有折返的意思,才又重新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刚过去那人……你看见了吗?”
“嗯……瞧见了,莫非……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吧?那身形,那气质……的确和描述得挺像的。”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真是麻烦了。”沈琅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
厉渊的影响力远超预期。一张通缉令,不仅是修士们皆知,竟在这偏远的凡人小镇都掀起如此轩然大波,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他转而拐入一条窄巷,确定四下无人后,从袖中取出一枚传音符。
片刻之后,传音符中便传来原拾低沉的声音:“沈兄,我刚从镇守司那边打探到一些消息,情况似乎不太妙。”
“说说看。”沈琅靠在墙边,语气平静。
“镇守司那边的人,似乎已经接到相关指令,开始留意符合通缉令描述的可疑人物了,”
原拾压低声音,语气凝重:“不过今早他们抓错了人……我路过镇守司时,恰巧看到他们带走了一个容貌不俗的年轻书生,那人一直喊冤,说自己只是个赶考的书生。”
沈琅闻言,自嘲道:“看来有人替我背了黑锅?”
“这不好笑,”原拾有些恼火,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他们已经开始加大力度搜查了。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不仅是魔道……连一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似乎也插手其中了,盯上了你身上所谓的‘至宝’……”
另一边,原拾正站在镇守司衙门对面的屋檐下,避开来往行人的视线,借着屋檐的阴影,观察着衙门口的动静,耳边隐约传来几个衙役闲聊的声音。
“……那人虽然相貌出众,但气质完全不对。”一个衙役摇头,失望道,“绝天帝要找的人,岂会是这种货色?”
传音符中传来沈琅一贯冷静的声音:“专心找原简的线索。我的事,不用管。”
“八年过去,就算当初有人见过原简,恐怕也记不清了。”原拾握紧传音符,指节泛白,“今天要是再查不到线索,我们就离开雁云镇。这里不安全。”
“嗯。”沈琅应了一声,“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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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雁云镇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
街上行人寥寥,偶有匆匆过客也是低头疾行,不敢久留。
沈琅与原拾在一家僻静的茶肆门前碰头,交换着一天的打探结果。
“城西的医馆老板说,八年前收治过一个重伤少年。”原拾有些低沉道,“但那人伤愈后就离开了,去向不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原简。”
沈琅也轻轻摇头:“城东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倒是有人提到,八年前镇上涌入了一批逃难的孩子,可这些孩子在乱世中都四散分离,想要找到人,如大海捞针。”
希望渺茫,两人一时沉默。
街角忽然传来清脆的敲击声,一位佝偻老者推着糖人车慢悠悠地走来。
他手持木槌,轻叩挂在车头的铜盘,声音清脆,与这沉寂的氛围格格不入。
老者在二人面前停下,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沈琅:“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是外地来的吧?”
原拾下意识挡在沈琅身前,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老人。
老者却不以为意,继续道:“来小镇有什么事?老朽在这摆摊几十年,这镇上的大小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我们在找一个人。”沈琅说明了来意。
他简洁地描述了原简的外貌特征,老者认真地摸着花白的胡须,眯着眼睛,努力回忆着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倒是有几分印象。几年前,有个孩子曾用一个长命锁换我的糖人,那孩子看着跟你描述的有些像。”
“一个糖人不值几个铜板,我当时觉得那锁太过贵重,没舍得卖掉,至今还留在家里。”
老者说着,抬起那双浑浊的双眼看向二人:“若二位公子有兴趣,可随我回去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留下的东西。”
二人对视一眼,沈琅微微颔首:“有劳带路。”
老人应声,推着糖人车在前,车轮与石板路摩擦发出吱呀声响:“两位跟我来,老朽家就在前边不远。”
他们随着老人穿过几条狭窄曲折的巷弄,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深橙色,将三人的身影拉得细长。
雁云镇暮色四合,白日里尚有些许人气的街道,此刻已变得空旷寂静,家家户户紧闭门扉,一片死寂。
原拾走在最后,扫过两侧低矮的房屋,记下每一个岔路口。
老者推着糖车,脚步略显虚浮,走起路来有些摇晃,却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浑浊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瘆人。
拐过几个巷口,周围的房屋越发破败,空气中也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腐烂气味。
老者停在一间破败的木屋前,门板歪斜,墙角爬满了枯萎的藤蔓。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昏暗潮湿,角落堆着几个破旧木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容我找找。”老者佝偻着身子,在箱子里翻找,“我记得……就放在这儿。”
木箱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尘土在昏暗的空气中飘散开来,呛得人直咳嗽。
原拾站在门边,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沈琅则靠在墙边,看似随意,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地上的痕迹。
过了许久,原拾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老丈,可找到了?”
“快了快了,”老者的声音沉闷,听起来有些吃力,“我记得明明就放在这儿的,应该快找到了。”
沈琅的目光在昏暗的屋内缓缓扫过,注意到地面上有些不自然的凹痕,呈现出规律的排列。
他碰了碰原拾的手臂,后者会意地点头,眼中闪过了然之色。
“啊,找到了!”老者突然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手里却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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