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付关山说,“不过我觉少。”
你要成仙啊!“明天……”孟初说,“明天我去买早饭,你不要这么早起……”
付关山望了他一会儿,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不用这么客气,搞得我是什么感动中国人物似的,”付关山说,“我每天都晨练,出去跑步的时候,路过那家店,就买了早餐,顺手的事。”
孟初咬了口包子。新鲜出炉的确实好吃。他低头看着桌面,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单纯想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付关山看着他的表情,摇了摇头。别人稍微付出了点关心,这人已经受不了了,吃包子像吃秤砣似的。
因为一丝一毫的好意而恐惧,然后急切地想要回报,而且以日息百分之两千计算。就像上次,他在家庭聚会上撒了两句谎,这人就搞出了环球旅行婚礼。
好像别人给的不是礼物,是压力。
看到他这样,送礼的人也高兴不起来。
明明只要开心享受就好的。
想到这里,付关山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另一件事:“我想请家政,你介意吗?”
孟初把包子咽下去:“家政?”
“我的卫生习惯不好,但我懒得打扫,”付关山说得理直气壮,“请专业人士来,人家赚钱,我省事。”
孟初一边小口喝豆浆,一边思索。
他没有请家政的习惯,不是请不起,是没这个意识。
即便工资足够花,小时候的省钱冲动依然烙在骨髓里。生活境况变了,消费观念却没有跟上。
但是……付关山出现之后,清洁需求显然比以往高了,他也不想在家务方面多花精力。
“好的,”孟初说,“那家政的钱我们对半分。”
“为什么?是我要请的,当然我来出。”
“打扫的是我的房子,”孟初说,“总不至于只倒你的垃圾,不倒我的。”
付关山伸手扶额。显然,这又是场旷日持久的争论。“你先去学校吧,”他说,“钱的问题我们之后聊。”转了转眼珠,他又热切地追问,“今天你会早点回来陪我吗?”
孟初莫名其妙觉得脸有点热,没答应也没拒绝,胡乱发出了模糊的一声,关上了门逃跑了。
其实,如果真有空,他确实打算早点回来的,让客人在家里干等,不太礼貌。可惜,世事难料,项目刚结束,杂事就吹着号角向他行进。
学校规定,副高职称每年至少带四个毕设学生。题目是他给,思路是他想,然而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他看着学生的毕设初稿,叹了口气,开始了痛苦的审阅历程。
等他看完两篇,跟学生沟通完修改意见,已经傍晚了。
他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看点科幻小说放松一下,就看到邮箱跳出来新邮件。
他点开一看,睁大了眼睛。
JSSC邀请他审稿?
他千难万难,才在JSSC上发了一篇文章,编辑居然看得起他,给他发审稿邀请?
那他得郑重对待。
等他写完审稿意见,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他揉了揉后脑勺,觉得今天文字摄入量过多,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他买的房子离学校三公里,小区门口有公交,两站就到,他查了下公交班次,下一班赶不上,再下一班又要等,于是打算在办公室坐一会儿。
他打开手机,开始回复未读消息,其中一条是付关山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过两分钟就回。
接着他就去给人才办发宣讲PPT了,文件上传结束的那一刻,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有些疑惑地接起:“喂?”
“我在楼下,”付关山说,“你收拾好了吗?”
孟初愣了片刻,风卷残云地扫荡桌面,绕过电梯,直接走楼梯下去了。
等他到达门口,绿化带旁的一辆车鸣了鸣笛,车灯亮起,付关山从驾驶位朝他招手。孟初瞟了眼,和上次又是不同的车型。付关山常年在外地,每次到林城,都是经纪人给租车,一辆比一辆拉风、酷炫,和车主一样,看一眼就让人头昏脑涨。
孟初快速跑到车旁,开门,坐下。
“你怎么来了?”他气有点没喘匀。
“来接你啊。”
孟初一脸要问“为什么”的样子,付关山说:“脱敏训练。”
孟初扭过头,睁大眼睛望着他。
“对,就是这个表情。我每次干点好事,你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付关山说,“所以,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高强度给你上各种惊喜。不是说,二十几天就能养成习惯吗?等这几个星期结束,你就能安心接受了。”
孟初仍然呆滞着,没有说话。
“怎么了?”付关山问,“我的意思没听懂?”
“不是……”孟初说,“你竟然知道‘脱敏训练’这个词……”
“……我演过心理咨询师好不好!”
孟初低下头,下半张脸埋进阴影里,沉默了很久。付关山不知道他是被感动了,还是受到了重度惊吓。
终于,在等完一个九十秒的红灯后,孟初开口:“你手上那是水晶吗?”
他暗自祈祷不是,然后付关山开口击碎了他的幻想。
“哦,对,”付关山得意地抬起手腕,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给你也买了一个,成对的哦。”
孟初打开一看,是个简单的项链。红绳编织的链条很简单,下面的蓝水晶吊坠也很简单。他哆哆嗦嗦地想问多少钱,但觉得已经晚了。
“我跟你说,这个可神奇了,可以减少色素沉淀,改善皱纹,还能增加皮肤弹性呢,”付关山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说我最近气虚体亏,面色暗沉,正适合戴这个。”
那是你熬夜熬的!还有,一个占卜师说什么中医诊断!
“对了,它还能防辐射呢!我觉得你很需要。”
这人以为自己在铀矿里工作吗!
付关山表情凝重:“我也需要。占卜师给我看新闻了,下半年有什么黑子和耀斑,那个什么粒子流,哗哗地穿过人体,可是很伤身的。”
哇,现在连迷信也要结合时事,引用科学理论了吗?骗子也比这家伙热爱学习啊。
“如果你说的是电磁辐射和高能粒子流的话,只要你不在国际空间站,是不会对身体有多大影响的,”孟初说,“倒是有可能损坏卫星传感器,干扰通信和电力……”
“哦!对!”付关山激动地说,“我有部电影就是讲这个的,因为粒子流,通信系统乱了,主人公接到了来自未来的信息,展开了一段旷世绝恋。”
孟初犹豫片刻,说:“太阳耀斑释放的高能粒子主要是质子,物理效应是撞击大气分子或卫星电子设备,产生电离、干扰电磁波或硬件损伤,根本没办法携带信息。”
这种设定,就跟超过光速就会时光倒流一样,都是胡扯。
付关山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连同车内的氛围灯,一起黯淡下来,好像一个刚刚被戳破圣诞老人幻想的孩子。
孟初的心脏颤抖了一下,迅速把水晶项链拿起来,戴在脖子上。
付关山踩油门的脚步又轻快起来。
孟初摸了摸鼻子,决定用寒暄转移话题:“今天过得怎么样?”
付关山顺着往下说:“下午去永安街——哦,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逛了逛,和两个同学吃了顿饭,然后跟我妈通了个视频电话,很充实。”
“伯母还好吗?”
“除了我给她买的营养品一点都没吃,我给她买的首饰都放在抽屉里积灰之外,都挺好的。”
“她太珍惜了,不舍得用吧。”
“她说海参难看又难吃,百年陈皮跟树皮一样,”付关山叹了口气,“上个月突然想学葫芦丝了,去老年大学报了个班,吹了首‘友谊地久天长’,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然后就不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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