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咬了咬嘴唇,无语地说:“那你就安静一会儿……”
说到这里,他忽然坐起身,朝厕所跑,随即传来一阵干呕声。
付关山的心脏急速坠落。什么?他现在的技术已经烂成这样了?客户评价是生理性恶心了?
他赶紧给孟初倒了杯水,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感到心绞痛一般的悲伤。“好吧,”他说,“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那我们以后就按照国家审核标准,脖子以下不接触了……”
孟初皱起眉望着他。“什么?我这是……”话说一半,又开始恶心起来。
付关山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苍白的脸颊,嘴唇微微泛紫。
“哎呀,”他忽然明白过来,“是高原反应。”
事实证明,人不能在缺氧的情况下做剧烈运动。
付关山让他喝了葡萄糖,把氧气瓶拿过来,让他吸着,止痛药和高原反应的药,剧组倒是有,不过吃完没什么效果,最终还是要身体自己适应缺氧的环境。
付关山愧疚地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别这么夸张,”孟初说,“现在不想吐了,就是头晕,你陪我睡一会儿吧。”
付关山顺势倒在他旁边,比出膛的子弹还快,然后又用那种可恶的无辜眼神望着他。
孟初闭上眼睛,切断对方发来的求偶信号。可惜,虽然身体疲惫,后脑被什么东西坠着,总是睡不着——失眠也是高原反应之一。
他辗转反侧一会儿,最终放弃了。他扭头望向身边庞大的热源,伸手在肩膀上戳了戳。
付关山伸出手,贴在他额头上:“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睡不着,”孟初说,“陪我聊会儿吧。”
付关山愣了一瞬,立刻激动地翻过身,两只眼睛如同火炬,在浓稠的夜色里发出耀眼的光。
孟初叹了口气。付关山对于睡前聊天有种莫名的热爱,这一度造成了婚姻危机。
孟初对睡觉十分认真,关上灯了,就要专心酝酿睡意,迎接美丽的梦乡。
意识缓缓模糊的过程是神圣的,不能被打扰!不能!
然而,每次当他想要安睡时,身边的人就会幽幽说一句:“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导演吗……”
啊!!
接下来的流程一般是这样:孟初很痛苦,但迫于礼貌,还是勉强附和,用“嗯”“这样”之类的字句敷衍,直到受不了困意昏昏睡去。
经过几个这样的夜晚,孟初产生了分房的强烈愿望,但每次提起来,对方就用受伤的眼神望着他,好像被踢了一脚的大狗,语气幽怨:“你白天一直工作,回来也不理我,只有睡觉前能跟你说会儿话……”
一般到这时候,孟初就投降了。
万幸,付关山察觉到他的不满,也不好意思经常骚扰他。
今天还是孟初第一次主动约聊,他就像看见了肉骨头似的两眼冒光:“聊什么?”
这种找话题的任务,孟初认为应该交给擅长的人。
付关山想了想,凑上前,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一上来就这么高能?孟初打了个激灵,把昏沉的后脑勺和酸痛的胳膊都忘了。
付关山望着他求知若渴的目光,故作深沉地顿了几秒,宣布答案:“在香港,你给我办VR婚礼的时候。”
孟初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激动还是失落。“哦……”他说,“那之前那段时间,还有我们结婚的事……确实是因为童年的信,你要补偿我,让我开心。”
“什么?”付关山说,“我那是对你感到好奇,想接近你、了解你,人家都说了,好奇就是陷入爱情的开始。”
“人家是谁?”
“我演过的电视剧。”
孟初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了。
“在我了解你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了,”付关山说,“只要跟你真正相处过,都会喜欢上你的。”
他的伴侣是一个需要深交的人,只不过,又恰巧是一个很难与人深交的人。
“还有,我们结婚可不是补偿,”付关山说,“那明明是命运。”
他还是对浪漫爱和电影情节那样热衷,不过孟初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们的相遇是命运。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孟初问。
付关山云淡风轻地撇撇嘴,似乎觉得这是个不需要讨论的问题:“你再仔细看看这张脸?”
孟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算了,让让他吧。
到后半夜,适应了高原的供氧效率,头疼的症状逐渐消失了。孟初终于安稳地进入了睡眠。
等他醒来时,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大概是去了片场。床边放着早餐,孟初拿起一个包子,顺手捞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他调到某个频道,屏幕里,正好是昨晚半决赛的重播。孟寄宁抱着吉他,面对喝彩和欢呼声,微笑鞠躬。
看上去,他还是很孟初印象中一样意气风发,但孟初还是从那抹笑容里看出一丝疲惫,有某种东西,年少时他未曾懂得的东西,终究是染上了他。
后采时,主持人恭喜他:“听说你的第一张专辑刚刚发售了。”
“是的,”他说,“谢谢粉丝对我的信任和支持。”
“不过,封面上的那行小字,有点让人费解,”主持人问,“是什么意思呢?”
他耸了耸肩,说:“只是对我最爱的画家的致敬。”
屏幕里,主持人的目光仍然疑惑着,屏幕外,孟初却微笑起来。
上周,他收到了一份捐赠协议,来自孟寄宁签约的公司。协议上注明,本专辑将盈利所得用于购买PXI芯片综合测试平台和石墨烯飞秒激光瞬态谱系统,赠与林城大学电路设计与系统集成实验室。
随协议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张专辑的样片。封面上手写着一行字。
——我们在今天还能看到《向日葵》,不是因为梵高是天才,而是因为他的兄弟爱他。
如果是以往,孟初绝不会接受弟弟高额的礼物,不过,他现在能在文件上签字,而不觉得身上压着千钧重负了。毕竟,这是亲人之间的心意,以及对科学研究的助力。
不过付关山对这份协议颇为不满。
“这个什么……什么谱系,是我打算捐的!”他大声抱怨,“我连捐赠仪式上穿什么衣服、挥手用什么姿势都想好了!他怎么能抢我的风头!”
孟初指出,这可能是因为他记不住仪器的名字。
付关山瞪着伴侣——这人的毒舌杀伤力越来越强了,而且攻击完之后还面露喜色。
“你笑什么?”他气呼呼地质问。
孟初还可恶地没有收起笑容。“觉得自己很幸运,”他说,“我爱的人最后都爱着我。”
第58章 婚姻
在《暗流》拍摄的同时,《永安街儿童失踪事件》顺利开机了。付关山不参演,但身为投资方之一,挂了个制片人的名,时不时会去片场看看。
对付关山拍电影的内幕,陈导多少有些了解。在仲文楚的庭审后,他问过付关山,想不想继续这个项目。
“我很看好这个本子,”陈导看他的表情,补充说,“不是你的文笔,单纯是故事和题材。打磨一下,可以挖掘出很多值得思考的角度。”
付关山说:“我当然会继续。”
之前,他以为仲渊会干预电影的拍摄,毕竟里面没给他建立什么光辉形象,但最近的财经新闻——是的,他也是看财经新闻的人了——宣告,科信的创始人和妻子正在协议离婚,针对公司的控制权争夺战引发了高层大清洗,公司股价动荡剧烈,仲渊自顾不暇,没功夫维护未来的舆论形象。
那他就更应该乘胜追击。
“这部电影,就当是我给弟弟的挽联吧,”付关山说,“除了让所有人知道真相,他还能得到什么公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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