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把我怎么样?”整个事件里,孟初反而是最平静的那个,“他能让校领导开除我,还是让IEEE别发我的文章?”
“可是……”
“就他那点资产,还做不到公器私用,”孟初说,“你少在那瞎担心。”
孟寄宁垂下头。他知道哥哥只是在安慰他,即便没法影响学校,在日常里造成一点波澜,也是莫大的困扰:“抱歉,还是把你牵连进去了。”
“这是什么话,”孟初皱起眉,“你是受害者,轮不到你道歉。”想了想,他又说,“你先搬到我们家住一阵子。之后的事,我们再商量。”
孟寄宁摇了摇头:“那会打扰你的。我不能连累你。”
孟初深吸一口气,盯着他:“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这句话带着强烈的指控意味,孟寄宁惊愕地抬起头。
“从小到大,你就知道给我提要求,让我陪你去竞赛,让我看你主持节目,让我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孟初说,“我是哥哥,你该听我的。我再说一次,给我住进来,少说废话。”
“但是……”
“你给我闭嘴!”
这前所未有的气势镇住了孟寄宁,他最终还是搬到了林大旁的小区。孟初把次卧让给他,他被里面规模宏大的柜子吓了一跳。
孟初顺带把电击器送给他防身,让他发现敌情,不要心软,朝最要命的地方电。
孟寄宁搬过来的前两天,不知是不是仲文楚事忙,日子风平浪静。
然而,他还是惴惴不安。
他也不弹吉他了,时常望着窗外,每次有车从楼下驶过,每次门铃响,他都紧张地跳起来。
就算不染指他的生活,那人依旧可以折磨他。
尽管生活没有什么波澜,孟初却有不祥的预感。他努力把这种感觉按下去,可它时时浮起,发出警铃般的尖啸。
很快,它就变成了现实。
周末,一条热搜迅速登顶榜首,关键词“付关山 职场霸凌”。
发表博文的是一个小演员,据他陈述,付关山在片场时常耍大牌,心情不好就辱骂助理、工作人员,拖全剧组进度。自己在拍摄时,不小心把道具用的茶水溅到他身上,被他外貌侮辱,说“长成这样也好意思当演员”,还要求导演换人。
不到一刻钟,评论区和广场吵成一片。
粉丝骂他“想红想疯了”,对家反驳“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路人则分为两派,一派因为遭受过相似的经历,力挺他对抗资本,一派则单纯看热闹,认为“虽然不知真假,但娱乐圈出这种事不奇怪”。
紧接着,又有一位匿名人士,自称曾是付关山同剧组的场务,说付关山其实是个文盲,剧本都看不懂,他立的那些人设都是假的,亏粉丝还相信。
舆论迅速发酵,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孟初看到这条消息时,底下已经有了上万条评论。他焦虑地用指甲戳着手指,留下一个个浅红的月牙印记。
仲文楚若是冲着他来,他倒能坦然面对,可现在陷入漩涡的是付关山……是啊,他早该想到的,资本对付关山的影响力可比他大多了。
他紧张地望向自己的丈夫,对方斜靠在沙发上,哒哒哒地划着屏幕,看评论看得很认真。
他心里一沉,正要表达自己的愧疚,付关山忽然把手机举起来,发出了悠长的感叹。
“唉,”他感叹道,“我可真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
孟初有点懵。
“他折腾了这么多天,连个有实锤的黑料都没找到,还得雇人编瞎话污蔑我,”付关山说,“我都能想象这个场景,他每天火急火燎地让助理查我家底,助理找了十家调查公司,急得满头大汗,最后只能结结巴巴地报告,这个人实在太清白了啊。”
孟初的嘴角向上扬了扬,不过也只是一会儿,他知道付关山在安慰他。
付关山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就不该让孟初熟悉娱乐圈、关注明星动态的,要是以前,恐怕等他告黑成功了,孟初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呢。
他伸出手,嫌弃地扯了扯孟初下撇的嘴角:“别哭丧着脸,多大事啊。我出道那么多年,你以为是他是第一个说我耍大牌的?说我劈腿、排挤同行、潜规则上位的多的是,我刚开始红的那一阵子,私生子都跑出来三个呢。我都不放在眼里,你跟天塌了似的。”
孟初又浏览了一遍那个帖子,就在刚刚五分钟内,转发又多了好几千:“牵扯到职场霸凌,很容易引发普通人共情的,你的公关团队要是处理不好……”
付关山“啧”了一声:“他们能力不强,我也火不到今天了,别瞎操心。”
正在这对话的当口,手机不断跳出未读消息——老板的、经纪人的、公关团队的、朋友和家人的。
付关山耸了耸肩——怎么一个个都跟上火的兔子似的。他先捡要紧的简单回复,然后卸掉了微博。
客厅有轻微的脚步声,两人转过头,看到孟寄宁。他整个人像游魂,目光飘飘悠悠地在哥哥、哥夫身上点了一下,就迅速闪开。他咬了咬牙,刚要开口,孟初就堵了回去。
“我的报销好了没有?”
孟寄宁怔了怔,犹豫片刻,还是先回答了哥哥的问题:“好了。”
“我的设备采购审批单、课时统计表、科研成果登记表、招生PPT、税务申报……”
“都好了,师德培训课我也替你听完了,结课报告在你电脑旁边的U盘里。”
这人说自己工作能力一般,这一般也是相对的。
孟初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再帮我把省基金的申请看了。”
孟寄宁愣了愣:“啊?”
“我微信发给你了。”
孟寄宁茫然地看了眼文件:“可我是学金融的……”
“就是要外行人看,”孟初说,“报告本来就要写得清晰易懂,如果你也能看懂我的创新点,说明我写得好。”
孟寄宁想了想:“跟白居易写完诗,读给村口的老太太听一样?”
“可以这么理解,”孟初望了眼付关山,“本来想给他看,又觉得人不能太为难自己。”
付关山正要抗议,想起来他看到第三个字就睡着了。
“快,”孟初说,“看完了给我反馈。”
孟寄宁被塞了15页的学术报告,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在对面不赞同的目光中开口:“要不我还是……”
“你可别说你要答应他,”付关山说,“你现在回去,这段时间是没事了,以后呢?每次他不满意了,都要这样整我们?难道这辈子他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对这种人是不能让步的,就得一酒瓶砸在头上,像你哥那样。”
孟寄宁望着他们,内心翻涌着情绪,又不知如何用语言表达。最后,他知道不能给他们增加安慰他的负担,站起身,回到卧室。
付关山把手机往手里转了转,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
这是仲文楚的工作电话,打过去是助理接的,本以为对方会编几句托词,然后挂断,没想到很快换成了本人。
看来在这等着他呢。
“我们虽然没什么兄弟情谊,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说,“你这是想开战了?”
对面似乎是在看文件,能听到纸张翻页的声音:“开战?这只是几个先遣兵而已。”
“接下来呢?性骚扰?”
“还算有点意思。”
“你可别给自己挖坑——扯谎越多,漏洞越大。”
“我想你应该清楚,互联网对负面消息的狂热比正面消息大得多,”仲文楚说,“就算你澄清了,告赢了,也晚了。”
付关山当然知道。
“所以啊,”仲文楚说,“我不是说了吗,别碍我的事。”
付关山忽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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