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关山实在不想搭理他,但毕竟是孟初的合作对象,还是带着官方营业的微笑,简练地说:“我小姨是他的大老板,介绍认识的。”
孟初听到“横向”两个字,脑子里就没装下别的东西,条件反射地出来截断:“是,就是这样。对了,那个项目……”
“放心,都是老同学了,能出力肯定要出力啊。”
孟初长长地松了口气,刚要道谢,魏谦继续说:“对了,我们部长和周副总都喜欢滑雪,我们经常去东郊的那个室内滑雪场。这个周末,你有空来吗?到时候你可以亲自给他们介绍啊。”
孟初盯着他看了半天,没有说话,付关山忽然插了进来。
“好啊。”他说。
另外两个人转头盯着他。
“我喜欢滑雪,”付关山说,“我也一起去。”
第37章 噪声
噪声:电路中存在的随机信号波动,它会干扰正常信号的传输或处理。<例句:我们之间本来也不存在任何噪声源……把你凹肌肉的胳膊放下来!>
滑雪的话题一结束,付关山就埋头吃饭,太文静了,文静得孟初惴惴不安,晚上特意提早回去。
一进门,他看到付关山忧郁地坐在沙发上,平举着魔杖,一戳一戳地换台。
完了,孩子坏掉了。
他小心翼翼在他身旁坐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付关山停住手势,悲伤地说:“还是没查到。”
孟初僵了僵,差点要笑,但是忍住了。“‘光刻机’是制作芯片的设备,‘千引’是撰写的论文被引用超过一千次,‘数字所’是用数字代称的军工企业。”
付关山缓缓转头:“哦,也不是很复杂嘛。”
“是啊。”
英俊的脸庞蒙上了更加浓重的悲哀:“不是很复杂,我都听不懂。”
孟初有些不知所措,想了半天,只能抬起手,在健硕的背上摸了摸。
“原来你跟其他工程师交流的时候,是这样的啊,”付关山支着下巴,怅惘地说,“好流畅。”
孟初还是摸不着头脑:“嗯……我们研究方向比较接近……”
“你周围的人都好聪明,”说实话,那场午餐里,他感觉自己像只跑进人类领地的猩猩,“我没法像他们那样跟你聊天。”
孟初十分震惊。付关山竟然会觉得自己有缺点?
以及……他居然现在才意识到?
“可是你好看,”孟初说,“你周围的人都比我好看,我才应该担心。”
付关山把支着下巴的手放下来,惊奇地望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会老,但你的知识不会啊。”
孟初倒是没预料到这个回答。他思索良久,笑了笑。“世界上懂那些术语的人很多,”他说,“但懂我的只有一个。”
付关山望着他。如果在漫画里,那双眼睛已经蹦出几百个爱心了,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把功课给我。”
“什么?”
“你做任何事,都会充分准备,”付关山说,“你肯定把那个副总和部长查得底掉了,把他们的资料给我。”
“你要干什么?”
“给你展示一下顶流背台词的功力。”
东郊的室内滑雪场很有名,滑雪馆之侧有度假酒店和森林公园,是周末出游的好去处。
孟初本来对这次会面心有不安,直到付关山拿出了酷炫的单板。
哦,这人是真会滑。
他们在场馆入口见到了魏谦的顶头上司——研发部部长,和主管计划经营的副总裁。
老生常谈地,二人对付关山和孟初的组合产生了浓厚兴趣,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孟初以为付关山又要开始那个一见钟情的故事,然后付关山说:“我小姨是做EUV光刻研究的,我一直对晶圆的制造流程感兴趣,参观实验室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他。”
三个陌生人,和他结婚半年的伴侣,同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部长先开口。“是吗?”他看了看自己的上司,“EUV光刻,倒是跟我们周总的研究方向很接近。”
付关山的语气充满感佩:“我之前就听小姨说起过,周总是国内光掩膜产业链的开创者,就是周总有先见之明,我们才能这么快实现250nm掩膜量产。”
对方吃惊了一瞬,摆了摆手:“唉,也就是搭了‘02专项’的便车而已。”
其实,只要对方问一句“掩膜是什么”,付关山的气场就会全面垮塌。不过,他的表情太从容,这场对话居然顺溜地进行了下去。
他用极强的求知欲和敬仰之情,挖掘并称赞了他们职业生涯的所有细节之后,孟初顺势聊起了自己的研究。
“我前两天听小魏说了,这个方案挺有意思,”魏谦的上司说,“不过,我们得做一下预算估计。如果合适,一定尽快跟孟老师联系。”
孟初答应着,长舒一口气。从进入这个社交场合开始,他全身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已经完成了之前不敢做的社交任务。至少从现在开始,他可以放松一些了。
几人坐上缆车,前往雪道顶端,付关山从小跳台做了个180° 转体,两位中年领导感叹,还是年轻人的骨头抗造。
周副总看孟初一直站在原地,就问:“孟老师经常滑雪吗?”
孟初犹豫了一瞬,付关山刚要替他说个圆滑的回答,他开口说:“每年冬天会滑几次,不过只是初学者水平,动作不标准,肯定会让两位见笑的。”
“又不是要去参加奥运会,”魏谦的上司说,“都是随便玩玩的,开心就好了。”
孟初抱歉地笑了笑,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滑了下去。
他俯冲的一瞬间,付关山心里一沉,本能地想拉住他,这家伙的运动能力……
念头没转完,孟初已经笨拙地往左划了个圆弧,停在斜坡底端。动作不算优美,但明显是会的。
几人又就调整重心发表了一番宏论,各自去熟悉的雪道滑雪了。
付关山抱着单板,审视着孟初。
“怎么了?”孟初问。
“你是什么时候学的滑雪?”付关山说,“小时候,你家不会去滑雪场,上大学之后,你连校门都不怎么出……”
“高中,”孟初说,“我弟弟教的。”
付关山的目光愈加疑惑。
“那也不算美好的回忆。”
那是一个为了追求他弟弟,才设计的约会。
当他第一百次摔倒,最终认定,自己与滑雪先天命格不合的时候,孟寄宁一个转弯,停在了他旁边。
生活就是这样不公平,他每次看到的,都是孟寄宁光鲜靓丽的一面,而孟寄宁眼中的他,永远是受挫的,灰扑扑的,不起眼的。
“哥,你没事吧。”孟寄宁朝他伸出手。
他没有接,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接受孟寄宁的帮助,但该死的滑雪鞋搭扣又卡住了。
孟寄宁蹲下来,把他的搭扣解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孟初拍了拍身上的雪,郁闷地发现,孟寄宁看起来不打算走了。
“你不是还有约会吗?”孟初问。
“什么约会,我又不是为了他来的,”孟寄宁眨了眨眼,“我是因为他说你会来,我才来的。”
孟初愣了愣,疑惑地望着他:“为什么?”
“平常我约你一起出来玩,你总有做不完的卷子,”孟寄宁说,“只有爸爸插手的时候,你才会答应我,但那时候你又不情不愿的。”
现在他也不怎么情愿。他刚被人生中第一个绯闻对象甩掉,而对方接近他完全是为了孟寄宁。
这实在太尴尬了。
孟初想,这人也许是习惯了,习惯所有人都喜欢他,都愿意和他在一起,他甚至想不通孟初为什么回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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