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上去大概缝个七,八针左右,而且他的失血量也不严重,所以......”
“医生,”孩子的父亲眼里带着怀疑地看了过来,“他都摔成这样了,怎么会不严重呢?他这个还是要做一个检查吧,万一有什么出血的对吧。”
“是啊,医生,你这个,对吧,你们大医院专业一点的不都是要做检查的吗?”
孩子的奶奶也在一旁开口,也有些不信任的看着屋子里的医生护士。
“我们刚刚测过他的反应,也给他清理伤口,是没有太大问题的,现在给他缝合包扎完,回去卧床休养几天,不要剧烈运动,饮食注意,休息休息......”
“不不不,医生你还是给我儿子开个全套的检查,帮我看看看,什么头,什么ct,什么核磁共振都要做,不要有什么后遗症。”
男人还是摇摇头坚持,也不容程澄拒绝。
程澄也没多说,想着还是先把伤口做缝合,倒是何霁明看着这家人的态度,忍不住说道,“这些检查做下来也不便宜,小孩子其实没什么事情,没有必要......”
“你个小医生懂什么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负责是伐!”
老人的声音有些尖锐,何霁明正要反驳,就看程澄挥了挥手示意他安静,然后面不改色地对着家属说道。
“先给他处理完,我把单子开了,你们到外面交完费,直接上去二楼排队就好。”
后续的伤口缝合操作时,孩子可能是稍稍反应过来了,每一点动作都会让他哭闹不停,一旁的家长们也是一直不停地念叨着让程澄轻点,何霁明一边当着助手,一边也有些听不下去聒噪,好几次想要开口请人先出去,都被程澄瞪着给憋了回去。
结束的时候,何霁明还是按照程澄的安排送孩子和这波家长出去,并给他们指了指收费处和二楼CT室的方向。转身的时候,才看到门口楼道上有个穿着制服的姑娘应该是做送外卖工作的,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红着眼眶很无助的模样。
旁边说话最大声的应该就是刚才跟进来的那个孩子的姑姑,声音同样是高亢尖锐。
“小孩要是有什么事情,你看看你赔不赔得起!”
“......那条明明是马路,他爸妈在那里玩手机不看着他,他自己冲上马路能怪谁啊?”
女孩子很委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着。
“你说什么!你撞的人,你还有理啦!”
女人冲上去就要拉扯对方的衣服,旁边护士和围观的人可能看不下去都围上去劝阻,把人拉开。
“何霁明!”
程澄在里面叫了一声,何霁明应了一声“哎”,虽然看着女孩子很同情,但他还是回到了诊室。
程澄刚刚洗过手,正抽纸巾擦着手上的水珠,看见他脸上还有些不高兴,笑了笑。
“你呀,就是脑子不灵光,以后你要是遇到这样的病人家属,不要啰嗦太多,在你能力范围内不违规的就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要生口角,学到了吗?”
何霁明望向他,“可是......你不也是想给他们省钱吗?”
“他们不领情,难道我还能硬塞啊?”程澄白了他一眼坐下,“况且他儿子这样,他做家长的肯定紧张,而且还有一个赔偿问题,像这么急的情况下,我们就尽量满足,不要让他把情绪带到我们身上。”
“他们来了医院,又不相信医生的话,而且撞到他儿子的人也在外面,送外卖也不容易,而且好像责任还不在人家,这么查下去钱也不少......”
程澄一边检查着电脑里今天上午到现在开的所有单据,闻言抬头瞧了他一眼,便继续说道,“第一他们不是医生不能完全理解医生的判断是正常的,你看你读了五年医学不也读得乱七八糟的,第二,每个人都不容易,别多管闲事,接着看书。”
莫名其妙还被骂了一句,何霁明嘀咕着还是坐了过去。
“我还是觉得应该跟患者家属......”
看到程澄有些不耐烦瞪了一眼过来,何霁明下意识地噤了声,以为对方会生气,没想到程澄还是耐着性子说了一句。
“临床上很多东西是书里没有的,你只能自己慢慢经历,现在这样跟你说,可能你觉得没有道理,等到你自己体验到了,摔跟头了,你就明白了。”
下一个就诊的病人准备进来,何霁明微微侧过脸仍旧有些担心外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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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没有停,但在午后的时候转小了一些,可是起了雨雾,潮湿又灰蒙。
陆洋躺在大值班室的沙发上,耳边的雨声即便是经过窗户的削弱也并没有办法完全隔绝,淅淅沥沥像坠在耳膜上。
好几次,这段时间好几次这样从梦里惊醒,没有噩梦的记忆,就是猛地醒来带着一阵阵心悸。
人影晃过视线。
陆洋看了一下手机,从深夜工作到中午,他现在睡了两个小时,还是很疲倦。
稍稍清醒一点,才看清楚值班室里正在泡着速溶咖啡的是林远琛,用纸杯装着端过来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陆洋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老师。”
林远琛身上依然是白大褂,从深夜到现在可能也只是早上下了门诊的时候休息了一会儿,彼此看着对方都是掩饰不住疲劳的样子。
“喝吧,”林远琛把杯子往陆洋面前推了推。
头发大概是有些乱糟糟的模样,陆洋刚睡醒的时候总是容易脸肿,担心自己的样子太潦草有些不太自在。
林远琛大概是看出来了他的心思,故意说了一句逗他,“赶紧喝了也好帮你消消肿。”
抓了一下头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老师有休息一会儿吗?”
“没有,去给你程哥帮了个忙。”
林远琛时不时总是会在这个点上带着一点介意地调侃,陆洋有些无措地别开眼神,扯开了话,“急诊有新会诊吗?没接到电话啊?”
“没事,有个病人,是个小孩子滑板玩到路上被送外卖的撞了一下,他父母说要让女孩子垫医药费,女孩子直接报了警,他是接诊医师得配合一下,刚好医学院那边有事找他,他绊住走不开,我替他去了一趟。”
速溶咖啡大抵上味道差不太多,带着微酸的苦味迅速地刺激着味蕾,也让精神恢复。可能是看到陆洋稍微缓过神了一些,林远琛放下手里的杯子,才谈起自己准备要聊的话题。
“家属过来咨询过,是你跟家属聊了移植的事情,是吗?”
陆洋也跟着放下了杯子,稍微端正了坐姿,点了点头,“是。”
细微的沉默让空气凝滞了一下,陆洋主动问了一句,“我的判断是这样的,是我说的时机不对吗?”
“没有,你不说的话,我现在也准备去跟家属谈这件事。”
心脏移植,意味着前面所有的努力都走入瓶颈,能够起到的作用只有维持,等待供体的漫长时间成了最后的答案。
婴幼儿心脏移植的案例,全国一年的数量屈指可数。
陆洋脸上的挫败和灰心在林远琛面前没有隐藏,缓缓地从目光里流露出来。
“第三例那个法四的小孩如果顺利的话,两天左右就能出重症室,他恢复得很好,刚才已经拔管了,还说他饿了。”
林远琛估计是去监护室看过,说的时候笑了笑,笑意很浅,话语又转了回来。
“所以陆洋,我希望你能够用正确的心态去面对这件事情。”
面对会有失败这件事情。
“他们做了很大的努力,她的母亲......”
“你也做了很大的努力,陆洋,”林远琛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的眼睛,耐心而沉稳,“本来我想请我的师兄过来看看,但其实我心里也明白没有意义,无用功,徒劳,无法控制,这些词在医疗过程中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尤其是这种踩在生死关头的病症与治疗,能给的永远是数据上的比例,是尽力,是尝试,而不是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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