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
陆洋没反应过来,关珩看着吴乐这么激动的样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放下了手机凑上前,“怎么了?怎么现在要请假啊?”
陆洋看着吴乐现在六神无主的样子,见小姑娘一直在哭,还是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们家就是湖北那边的,老家在十堰,可我父母现在都在武汉工作,我...我不放心我得回去看看。”
说得很急切,一边说一边哭着,每个字都在恐慌里颤抖。
关珩身边刚才还坐在一起聊天的两位护士连忙上去,揽着小姑娘安慰,可吴乐的情绪从来没有过这样失控,她手里紧紧地捏着手机,指节都捏得泛白了。
现在办公室没什么人,陆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把门先关上,然后转过来对着女生,先将事情解释清楚。
“是这样的吴乐,你的假我批不了,如果是一两天短假没关系,我报备一下就好了,可是长假的话,虽然你是科室的住院医,但你还是学生,你的申请要走医教科也要走学校的,得那些老师同意......”
关珩也附和着。
“是啊,而且你学期还没结束,学校那边也不肯放的吧,你现在转的这一年很关键,成绩各方面都很重要的。”
看着她茫然失措地望着自己,陆洋也不忍心,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你的假条如果要签名或者需要科室这边出什么证明的话,我可以配合,也可以帮你去跟闫主任说。”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看到吴乐这样过,关珩也有点惊吓,脸上也带上了一抹不安与慌乱,一直在给陆洋递眼色。
这么严重?
不知道......
陆洋微微摇着头,他也并不是很有头绪。
上次开会只说是有这么个事情,让科室要多注意管控,无论是病房还是出门诊,都要按照要求测温和戴口罩,有不明原因发热尤其是有湖北旅居史的病人要先报备,但对于这个病或是现在发展的情况并没有讲太多。
最近忙碌,手术一台接着一台,有点休息时间他也是倒头就睡,今天下午才稍稍能喘口气。
心里隐隐也觉得像是有什么严峻的情况要发生,陆洋又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后,正准备披上白大褂去办公室找闫怀峥,手机微信语音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
不是自己的手机,陆洋抬头看到了吴乐有些紧张地按下接听,是她母亲打过来的电话。
即便是没有开免提,但现在在安静得大气都不敢喘的氛围,还是让屋子里另外四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对面的话语。
嘈杂的,流动的人声,在几秒后慢慢变成寒风的呼啸声。
她母亲应该是避开了人群走到了外面才开始说话,人声虽然清晰,却莫名的格外单薄。
乐乐,你听妈妈说,妈妈现在已经搬过来老房子一个人住了,因为每天这样上班,为了保险起见。
你爸爸在家里,还有奶奶和外公外婆他们都没事,我也没事,你不要担心。
你别回来,你好好待在上海,千万不要回来,你乖乖照顾好自己。
乐乐,勇敢一点,要勇敢一点,听话。
说得很匆忙,也许是急着去工作,吴乐握着手机,愣愣地落着泪只能本能地应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多问,电话里就传来了挂断时“嘟——”的一声,回归平静。
不再是一个个文字拼凑起来的信息,也不再遥远而模糊的概念,陆洋的心里开始渐渐地往下沉降,像是落不到底的失重感在这一刻渐渐清晰起来。
吴乐捏着手机,早已经泪流满面。
“不行,我要回去......我得回去,我要请假......”
关珩走在陆洋的身边,脚步是一样的匆忙急迫。
闫怀峥和科室的几位主任现在都在开会,陆洋站在空空的办公室门口,心里也因为刚才事情而有些忐忑与烦躁。
关珩在一边不停地搜索着网上各种各样关于这场不明肺炎的新闻。
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忙碌生活并没有被波及的时候,外界的信息往往就仿佛是上班时突然而至的雨敲打着窗棂,人在屋内看着,只是一句感叹之外也没有太多真实的感受,直到踏出屋檐的遮挡,雨滴砸落在自己的伞面上。
耳边是关珩时不时补充两句零碎信息,在同为业内的他们眼里,每个字分析开来都在诉说着现在情况的严重性,也在预示着这场突发疾病往后可能更加危险的发展趋势。
“别看了,”陆洋伸手捂在他的手机上,“先别看了。”
“你说这他妈的控不控制得住啊?会不会真像......”关珩说着又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地说道,“像03年?那时候我才刚上小学不久吧,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自己对于03年的那场非典也一样因为当时年龄还小,没有什么具体的回忆,只记得好像是放了假,以及电视里报纸上和大人们的嘴里那些早已经模糊的碎片词语。
站在走廊上朝外面望去,虽然暮色将晚,可窗外分明还是澄净晴朗的天空,夕阳的橙红霞光正纠缠着渐渐扩散的黑暗。
接近饭点,医院楼下依然非常热闹,走出外科大楼的医院工作人员和家属,有些三三两两相伴着,有些独自一人疾步向前,从穿梭在人群里的外卖骑手那里接过一份份餐食。有些骑手等得焦急,大声念着单子上订餐人的名字,有些人下来之后找不到方位也在电话确认,人流进进出出,来往不绝。
远处东门外面的小炒饭馆,沙县和粥店都挤满了要打包带走的人群,排着长队,刷着手机,马路上塞起了长龙,车灯一束束亮起,家家店面的招牌也开了灯光,汇成了夜间的光明。附近的学校刚放学不久,人行道上,是成群的学生聊着天嬉笑着路过。
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在上海,就像之前平凡普通的每一天,没有区别。
夜里,陆洋在急诊见到了刚结束加班的程澄。
对方的脸上很少有这样毫不遮掩的疲累和沉重,陆洋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有些意外,并没有看到何霁明的身影。
“要出事儿啦,”程澄叹着气,”几个啥也不会的小孩子还是让他们上完白班就赶紧走吧,别搁着添乱。”
出事。
程澄用了这样的字眼,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陆洋心里一沉,本来还是有些犹豫和谨慎,但转念想了想倒也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是不是肺炎的事情要失控了?”
程澄笑了笑,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倒扣的工夫茶茶具摆出来,而是直接捻了一把茶叶扔进水杯里冲上开水,放到他面前,“连你都有这个疑问了,还需要来问我吗?闫怀峥他们这些科室一把手二把手的开会开到现在都没出来,出什么事儿之前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开会开个不停。”
陆洋低下头,现在来说,心外的诊疗工作暂时还没受到什么影响,周围普通人的生活更是感觉不出什么变化,但他作为医疗行业的一员,他的嗅觉,他知识积累,对于后续的的预判和估计让他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对了,那个身手很厉害会打架那个女孩子,从我这里上去心外的那个,吴乐对吧,我记得她是湖北人是吗?”
“...是,她今天下午刚刚在说想要请假,想回去看看爸妈......”
“你建议她,最好不要。”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色彩,是鲜有的严肃。
“按我的观点,再这么发展下去,疫情地迟早要封的,”程澄说着抬头看向陆洋,“你没有看过03年的一些情况你不知道,更何况现在的时代不一样了,如果爆发......”
欲言又止。
后果的严重让经验丰富,在这个行业里身经百战的医生都有些犹疑得开不了口。
“而且......谁知道他妈的是不是已经爆发了。”
陆洋看着程澄神色烦闷着,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可能是想到医院室内全区域禁烟的规定又把烟盒扔在了茶几上,但片刻后他又忍不住拿着烟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叼着香烟掏出了打火机。
火星在摩擦间点亮,他听到程澄一句模糊的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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