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身边需要人?只是破了点皮,抹了药贴了止血贴,已经在休息了。再说了,他不上班,我还要上班呢,等会儿还有人要转过来,我上哪儿找人去。”
说完还不够,又不耐烦地接着骂了一句。
“他二十几的人了,怎么?受了点惊吓和小伤,我要还哄着他睡觉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医院那边的处理会是什么样子我也知道,你确定他没事吗?”
“你啰嗦了这么多,就不能自己去问问他,看看他?”
林远琛这么急匆匆过来分明就是看重得不得了,明明可以直接去关心安抚,有些话也可以借此好好沟通,可程澄大概是太了解对方了,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踌躇和迟疑,仿佛是本能地选择回避。按他的性子就是看不惯这些,可毕竟是从求学时光到现在的交情,他还是压着火气跟林远琛走到了大楼背风处的吸烟处。
程澄没办法久留,那边还有工作,所以林远琛也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
“你跟医务和急诊那边谈了没有?”
“谈了,本来还说要延迟,要讨论,今晚这么一弄,他们也怕事儿直接点头了,我以后恢复自己带组,绩效考评各方面什么的起码不会那么乱来,他的环境也能好些。”
“那就好,”林远琛点了点头,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也许是想到林远琛出了主意,又帮着奔走使力,包括之前为了那件事做的付出,全都放在暗处,做了也不肯传达,这样根本没有用,程澄不知道是第几次忍不住开口质问。
“我真的不理解,你说你给不了确切的许诺,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或者翻盘,可是对他来说,说不定你安慰他一句其实就够了,你干嘛做那么绝?况且...远琛,我刚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没办法没能力跟医院对着干,他也并没有因为这样就看不起我,你为什么这么怕在他面前承认你自己在那件事儿上无能为力呢?”
“我为什么做那么绝你是真不明白吗?”林远琛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药物还是连轴手术的原因,他并没有力气像程澄这样大声说话,“我把他送走,我做得越难看,他们才会放心我不会拿这件事去当筹码,或者想着替陆洋洗清,把内情掀开来。”
“你不这么做,他们就不会想搞掉你了?你这种定时炸弹放在位置上迟早的事......”
“是,没错,我当然明白,所以我接下来处境会很难,他们已经开始找陈院当时的一些事情来做文章了,反正最差的结果我也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万一真碰上了......你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而我......我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听不进自己的话,程澄叹着气,而林远琛始终只是低着头将表情藏匿在阴翳里,只有话语都似乎模糊在黑夜里,让人看着就郁闷
“......你太固执了,远琛,你太固执,你真的是...我可能真的理解不了你,大不了你明着跟他站在一起又怎么样呢?带着他离开医院又怎么样呢?难道只有待在这里才能工作吗?”
“他太年轻,他现在要是离开了公立系统,离开了学校,他的路就停止了,你想想行业会是什么态度?他以后怎么办?”
林远琛说到这里,像是忍不住对自己性格里扭曲般的偏执嘲讽地笑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现在就是尽量的不要让他再被任何人注意,将来万一我有什么问题,他也早就跟我切割了,我们也没有过任何联系。”
见林远琛深陷在自己的逻辑里,完全封住建议的入口,程澄也算是放弃了,摇了头也只是认真地最后警告了一句。
“你自己想吧,这是你的事,我也不好插嘴太多,但他可是会恨你的。”
恨?
当然,陆洋肯定会恨他。
林远琛光是想着,就仿佛是回到了那一天的困顿与失控里,苦痛再一次被生生压了下去。
“如果我做得到,他能回来,以后再慢慢说,如果我做不到,恨我也是应该的,他就是你的学生了。”
“哼,你就盯着我呗,”程澄瞪了他一眼,又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又无语地笑道,“算了,就当颜瑶的事情上,我欠你的。”
可是林远琛却笑不出来,他安静了几秒,再开口,一字一句都带着分明的疼痛与遗憾。
“如果真的遇到第二种情况,你的想法和信念,他会认同你的,师兄,他会发现......你...你才是一位值得跟随的老师。”
“他也许是会恨我一段时间,然后就会觉得我连恨也不值得,会选择忘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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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陆洋对这件事的记忆,最深刻还是那顿难吃至极的烤肉,很多旧时的情绪已经渐渐淡了,只有一些细节在回忆里还很清晰。程澄请客的时候,也挺后悔为什么贪距离近,选了这家,酱料甜得简直不像话。
记得当时他们开了很多瓶啤酒,程澄惊讶地看着他要来了一盆开水,把原本就从消毒碗柜里取出来,摸着还有余温的餐具全部烫过。
程澄喝酒豪放,也跟他聊了许多,他从那开始跟着急诊那些同事一起叫着“程哥”。
那顿饭吃了很久。
蒜片包裹在肉里,只敢沾一点点孜然和盐,连着几块一起塞进嘴里,也许是因为沾多了,也许是生蒜片的辛辣,呛得咽喉都痛,陆洋记得自己一边咀嚼着,眼泪也一边积蓄着夺眶而出。
就像程澄说的,好好吃完这顿饭,好好重新开始,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不要再在深夜里一遍一遍对着手机的屏幕,对着自己苦苦追问,不要再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又苦又咸,和着眼泪的食物最难咽,那时候的味道,陆洋直到现在都依然记得。
可是这家店生意一直不错,到现在算一算,应该开了快十年了。后来好像听说换了新的老板,酱料也早就已经换了新的配方,调料也加了几样,筷子沾了一点尝尝,的确有了很大的改进。
这一周,陆洋跟林远琛都忙得夸张,基本算是住在医院了,只有白天偶尔能回家一趟换个衣服洗个澡,后续还要准备出差,所以课题组也就是师门内的年末团建,两个人自然都没空过问,都交给年轻的学生们去讨论安排了。
毕竟“小朋友”们,对吃的玩的都要了解一些,而且除了团建,也算提前庆祝一下,陆洋作为大师兄,很快就要拿到副高聘书了。
林远琛听到选在哪家店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易察觉的一僵,他还记得程澄跟他说过在那次事情之后,带陆洋去吃了顿饭,也记得陆洋在自己的病床旁说过那家店是着实不好吃,更记得那些过去。
几个学生还没换下洗手衣,在一旁讨论着那家店面自从改造升级后的好评,林远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小年轻,人刚刚下手术,直接往休息室沙发上一倒,累得根本没去听旁边热火朝天地在聊着什么,自然也没有看到林远琛带着试探的目光。
一直等到快走到店门口,陆洋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林远琛虽然走在前面,但回过头的眼神里,分明还带着因为往事而无法消散的歉意与回避。
“重新装修了看着真的贵气很多啊,档次都不一样了,”陆洋淡淡地地说一句,笑着接过了旁边师弟递过来饮料。
虽然不算特别火爆,但还是有很多客人的,三个四座的位置拼在一起,林远琛坐在陆洋的对面,小心翼翼得有些明显。他们俩就像是跟其他人之间有个天然屏障一般,这边热热闹闹,那头却安静得似乎有暗流涌动。
不过这也是常事,这样的聚会更像是“大老板”跟“小老板”出钱请客,年末了让他们这些年轻学生吃吃喝喝放松一下,所以大家也都习惯这样的区别,聊天的聊天,沉默的沉默。
陆洋点了菜,把贵的都一样点了几份,反正人多大家也都饿了,胃口都不小。
说是陆洋“升迁”请客,实际上还是“大老板”买单,大家的脸上都写着,这样会不会点太多有点太贵的犹豫,然而林远琛扫了一眼菜单又多加了几样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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