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言礼深深地看着我,手掌落在我的脸上:“我要真死了,你别来烦我,让我清净一段时间。懂不懂?要好好的。”
“那我们都要好好的。”我认真又虔诚地看着他。
那一天的记忆,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记忆之一。
每当我想起来,就会觉得,章言礼是上天从我身体里二百零六块骨头里取出的一块,他那么契合我,包括精神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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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熊酒吧出来,章言礼骑自行车,载我回去。许殷默和苟全坐一辆自行车,许殷默骑车。
到十字路口,我们四个人两两分开。章言礼的左手依旧自然地垂下来,我伸出左手,握住他戴着黑色戒指的食指。
章言礼的食指微微勾着,好像一只鱼钩,把我整个人钩住了。
“不想和我去栎阳,可以不去。”章言礼说。
“想的。”
“不嫌麻烦?去参加晚宴,也不好玩。”章言礼问。
自行车驶过一条像橘子糖一样的路,路灯照下来,一条巷弄里都亮堂堂的。
叶蝉朝路灯扑过去,隐隐绰绰。
车轮被小石头绊着,颠簸得很,我整个人包括嘴里即将说出口的话都在颠簸。
“因为有你,所以想去。”徘徊在喉咙里的话,被颠簸出去了。
章言礼的左手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放进了他的衣兜里。
不知道是谁在听黄梅戏,悠扬的戏腔在橘子糖一样的巷弄里传播。
坚硬的橘子糖的心,是软的。
第二日我们前往栎阳,入住横覃岛的星级酒店。梁盛把整座酒店包下来,用作宴会的举办场所。梁盛在梁家并不受重视,宇寰资本是他自己创立的第一家公司,颇有向梁老爷子证明自己实力的意思。
我刚到酒店,章卉阿姨就给我打来电话。
“小蘑菇,你哥在吗?”章卉阿姨问。
“他和别人在聊天,有急事儿要找他吗?”
章卉阿姨说:“找你也是一样的。我听说,你和你哥去横覃岛了,我有一栋房子在那儿空了好久,想麻烦你和你哥帮忙收拾一下。我过几天带着你二叔和囡囡过去住几天。”
前两年,章卉阿姨生了一个女儿,名字叫招娣,是我二叔起的名字,章卉阿姨不同意,但也没有办法。
招娣长得很像章卉阿姨,很漂亮。二叔这几年还是好赌,但家里的财政大权在章卉阿姨手上,所以二叔想要钱也没辙。
只是每个月,家里都有收债的上门。章卉阿姨苦不堪言,章言礼借了几次钱后,就劝她离婚,她为了招娣,不肯离。
这一次,章卉阿姨带着一家人到老屋来,十有八九是为了躲债。
第27章
我去找章言礼,说卉卉阿姨想要我们顺道去收拾老屋的事情。就见一个女人穿着红色吊带裙,从章言礼的房间里出来。章言礼后脚就从房间走出,然后肩膀夹着手机在给人打电话,手里捧着一叠文件。
我没敢往前去打扰他。
许殷默来我房间找我,我和他说了卉卉阿姨老屋的事情。
“我叫几个人跟我一块儿去老屋。打扫个房子,算什么难事儿。”许殷默说,“你怎么不喊上你哥?”
我老实说:“刚才我去找他,看见一个女人从他房间里出来。”
“所以你怕了?怕他喜欢女人,不要你?”
“嗯,咪咪姐说过,他以前是不喜欢男人的。所以我有心理准备。”
许殷默生气了,他拉着我往门口走:“你有什么心理准备?你的心理准备就是自己一个人瞎想?你不确定他喜不喜欢女人,你就去问他,他还能骗你吗?我跟你讲,你就用你那双眼睛盯着章言礼,他要是敢在这种情况下对你撒谎,我许殷默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不用。”我甩开他,“无论他喜不喜欢女人,喜不喜欢我,他都是我哥。我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你该去问他,你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就跟他。你懂不懂?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不求名分,一直跟一个男人同居,企图产生亲密关系的人,都叫跟。什么叫‘跟’呢?通常意义上来讲,就是被包养的情人。在我、咪咪姐、乐乐哥和苟全的眼里,你们本来就不是兄弟,你又喜欢他,他也明白你的心意,你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这就叫‘跟’,就是情人。”许殷默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我没有跟他。”我解释,“他不会让我跟他。”尤其是以情人的名义。
章言礼在我的门口敲门。我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开门后,我把章卉阿姨说的清理老屋的事情,和他讲了。
“卉卉阿姨说,要我们打扫好她的老屋。地址我有发到你的手机里。”我说。
章言礼说:“好,你先下楼等我,我等一下去取车。”
横覃岛的空气比海城要更潮湿闷热,天空蓝得像宝石,沙滩金黄,像掰碎了的饼干沫。章言礼约二十分钟后才下来。
在章言礼的车上,许殷默给我发消息:【蘑菇!你真的有戏!相信我!】
车载音乐在播放范晓萱的《雪人》,盛夏的天气里,如果真的有雪人,肯定早已经融化。
“Merry Christmas to you, 我深爱的人
好冷, 整个冬天在你家門
Are you my snowman
我痴痴, 痴痴地等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拼出你我的缘分
我的爱因你而生
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横覃岛上的天气,比海城还要多变。湿润又温热的气候,让人心痒难耐。
到傍晚,许多水蛾会将路灯的光线遮罩起来,蛾子透明的翅膀被屋檐下的蜘蛛网黏住,云会像很柔软的白色巧克力曲奇,被大风掰开揉碎,闷在黛青的山岗里。
莫奈色系的云朵变成清透的雨,被送到海岸线的鞭毛藻身边,蚕食干净,只剩下沙滩上干瘪的金色沙子残骸。
章言礼坐在屋檐下和我讲:“这房子,其实是我妈妈的,但我妈妈离开后,为了怕我爸打这房子的主意,就把房子过户到我姑妈名下。”
“为什么不给你?”
“要是房子给了我,我爸肯定逼着我把房子卖了。这房子是我妈妈和外公外婆住的地方,我妈不想卖掉。我爸爸管不了我姑妈,所以我妈才把房子给她。”
“但是我二叔也是赌徒,他肯定会打这房子的主意。”我说。
“所以姑妈打算趁着这次她和我都在横覃,把房子还给我。”章言礼说。
打扫完毕,隔壁人家端来一盘苦螺过来,敲敲门,问我们是谁,得知姓名后,很高兴地说起自己以前和章言礼妈妈的事情。
“你妈呢?”他问。
“去世了。”章言礼说。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章言礼递给他一根烟,大伯把烟夹在耳后,说章言礼的烟好抽,问他还有没有多的香烟,于是章言礼又给了他两根。
我们坐在屋檐下,等雨停,一边用竹签挑苦螺里的螺肉吃。
章言礼在玩手机,他打开开心农场,开始收割他的麦子、蘑菇、甘蔗、草莓、紫甘蓝、香蕉、棉花和苹果等。仓库满了,他又氪了钻石进行扩容。
游戏里穿红裙子、戴红头巾的小女孩Jenny告诉他,马上就要到收获节了,需要准备许多的面包用来满足收获节的订单。于是章言礼购买了更多的土地,种植了许多金灿灿的麦子。
我装作看他的游戏,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章言礼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玩游戏。
他身上伯爵城市森林系列的木调香水传来,我看着他在游戏的红土地里种植金灿灿的麦子,好像有一颗种子从屏幕里漏出来,撒到了我的心脏上,随着两分钟的等待时间过去,我的心脏上也长出了一颗金灿灿的麦穗。
麦穗沉甸甸的,散发着香甜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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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间里,章言礼告诉给许殷默的原话是:“既然蘑菇喜欢我,我就会对他负责。他想跟我,那我就敢要他。”
许殷默问章言礼,从他房间出来的女人是谁。章言礼反问他:“他让你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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