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灰尘,在橘黄色的床头灯光里打着旋,像是小小宇宙,而我们是宇宙之外的存在。我在灯光照拂不到的地方,亲吻章言礼的脊背、脖颈,还有他长着小痣的肩胛骨。
章言礼脊背蜷缩着,很不安。他醒着,但他没有阻止我。
我亲吻他的后心,感受着频率稍微快了一点的心跳。真好,他为我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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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勾起我过去的回忆。
我高三那年,学校举办文艺汇演,作为高三年级学生代表,我需要上台发言。
章言礼那会儿刚跟许寄年,工作没几年,在许氏混的位置不上不下,兜里也没多少钱。为了让我有体面,他花了两千块钱给我买了一身西服和皮鞋。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套西装。
章言礼送我西服时,说:“第一套西装,还是要买好点儿了。”
当时章言礼去谈合作穿的西装,是收的咪咪给的二手西装。也就他是衣架子,穿出去才好看。
文艺汇演当天,章言礼来了一趟学校。他就站在学生们后面的台子上,站在一棵不起眼的海棠树下,雪在他身后,像是一双眼睛里让人感到舒服的留白,章言礼一身俊秀的黑,让我移不开目光。
我演讲完毕,跛着腿下台。有人在舞台底下笑,笑声不小,如潮水将我的自信一点点掩埋。那种暗地里被蛐蛐的感觉,并不好受。
班主任让我不要在意,又说我哥在后面等我,让我过去。
章言礼身后跟着咪咪,她给我带了新羽绒服,让我穿上:“你哥刚刚来找我,让我送他来一趟学校,他说要看你演讲,急得很。”
“真的吗?”我期待地看着章言礼。心跳漏掉了几拍,章言礼今天其实是有活动的,为了我而特意跑来学校,我真的很开心。
“是真的呢。他连回家开他的摩托车的功夫都没有,许寄年的司机刚把他送到小熊门口,他就让司机停下来,让我送他过来。我问他,为什么你不让人家直接送你去学校啊,他说他怕许寄年的人知道他着急回来就是为了看弟弟演讲,笑话他是弟控。”咪咪绘声绘色地说。
章言礼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他身上白酒的味道笼罩着我,我偷偷牵他的手,握住他放在我肩膀上的左手食指,玩他的黑色戒指。
章言礼笑了笑,将戒指摘下来,套在我的左手食指上:“要是喜欢就开口,哥给你玩儿。”
我把戒指摘下来,递到他手里:“不喜欢戒指。喜欢你戴戒指。”
章言礼又自己把戒指戴上,笑着说:“这是什么癖好?你真能折腾人。”
高三下学期那会儿,章言礼就已经很忙了。许寄年往他身边送了不少女人。
以前无人光临的小楼,现在像是被蚂蚁围攻的糖块一样,整个春天都有各种各样漂亮的女人到家里来。她们看见我,总是搔首弄姿,表现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我给她们倒上茶水,但她们无一例外的,都更爱章言礼新做的橡木酒柜上的罗曼尼康帝。当时章言礼手上的钱不多,酒柜上仅有的那两瓶97年的罗曼尼康帝,是用来招待偶尔来家里看望他的赵馨和许寄年的。
赵馨来过一次,许寄年来过两次。
每一次许寄年过来,章言礼都会让我进屋子里,不让我出来。他对我说:“许家是个大染缸,哥不希望有一天你也卷进来。”
章言礼不敢不收许寄年送过来的人,但他也不可能真的直白地说自己不喜欢。为此他和许寄年谎称自己是ED患者,有性..功能障..碍。
许寄年并不信。
章言礼找了李棉,让李棉又找熟人给他开了假的报告,他把报告拿给许寄年看,这才瞒天过海。
有一回,他喝醉酒回到家,家里的发电机没有电,我听到动静,去门口扶他进屋。
他以为我是许寄年送他的女人,于是搂着我,将我推到墙上,手掌在我脑袋后面护住我的头,说:“别来我家找我了,我家还有个没成年的弟弟。你们懂不懂点道上的规矩?别带坏小孩儿。嗯……懂了吗?”
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眼睛。
他手掌的温度如星星灼烧心脏,潮湿的空气,超市的呼吸,都被这一片灼热蒸发干净。
“章言礼,是我。”我真的很想试试看,如果我不出声,他吐在我耳畔的呼吸,是否会落下来。那声声吐息如甘霖降临在我的心间。
我重复了一遍:“章言礼,是我。我是唐小西。”
“知道了。”章言礼后退一步,去开灯。
“发电机坏了。”我说,“先去洗澡吧,停电之前我有给你放好热水,但现在洗澡水可能有一点冷了。”
“嗯。今天有奇怪的大姐姐来找你吗?”
“有来找我的大姐姐,但不是奇怪的,是很漂亮的。”
章言礼在黑暗中露出愉悦的笑声:“你知不知道她们来找你哥我是干嘛的?”
“干嘛?”
“找我搞对象,上我的床,好给许寄年一点儿交代。”章言礼近乎厌恶地说。
我知道,他不喜欢被许寄年控制,他在许寄年手底下做事,受到许寄年的庇护,但同样的,他要给许寄年创造价值,也必须要受到许寄年的管控。
他只要收下许寄年送来的人,自然就会有人给他吹枕边风。
不过许寄年大概后来怀疑他喜欢男人,于是后来又给他送漂亮的男人。
章言礼没收,让那些漂亮的女人和男人们在家里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家里有一段时间很热闹。附近有一家小卖部的老板,以为我们家开了健身班,还问有没有名额,他和他的太太也想来报名。
从我意识到自己喜欢章言礼的时候起,我的心上就开始迎来潮湿的雨季,每一次章言礼的示好和亲昵,都像是堆积在我心上小小的谷仓,里面是温暖干燥的金色麦子。
如果没有许殷默代我戳破这件事情,那我会在暗地里,喜欢章言礼很久很久。
我不会向他表白,会克制让自己不去想他,不去见他。
就像我曾经度过的每一天。
清晨醒来,给章言礼做好饭菜,背上书包去学校,晚上回到家,默默地做完作业,做好够一个人吃的晚餐,看几页书,在房间里等章言礼回到家。问他吃没吃饭,他要是没吃饭,我就给他下一碗面,他要是吃饭了的话,我就陪他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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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听着客厅响起倒茶水的声音,我在卧室里,默默放下书,关灯。
打火机的金属盖子亲吻香烟,章言礼的领带亲吻窝里的猫,我想亲吻章言礼,却只能在梦里。
喜欢章言礼,就像是尤利西斯的约定,经常性心脏会迎来雨季,有许多诱惑,为了不被他发现,于是只好不断地克制那一抹潮湿到来,告诉自己,少喜欢他一点,少看他一眼,少和他说几句话,少叫他一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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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三那年,因为章言礼的首肯,正式进入许氏实习。
同年,苟全也进入许氏,身份是许殷默的贴身秘书。
有好几回,我在公司里,听见大家在说许殷默跟苟全有私情的事情。
有一回,我下班晚,刚下楼,忘记了还有一份文件要给许殷默,于是匆匆忙忙上楼。
许殷默的办公室,百叶窗打开,苟全被压在办公桌上,裤子被脱..得很干净,掉在了地上。
而许殷默仅仅只是拉开了裤子的拉.链,将苟全上了。
苟全一声不吭,咬着牙在忍。
许殷默很用力地掐.着他的腰,好像要发..泄完心中的所有不满情绪。
我站在门口。
苟全见了我,伸手去推许殷默。
许殷默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苟全嘶吼着,推开他。随后苟全因为腿没有力气,从办公桌上滑.下来,坐在了地板上。
许殷默扯了扯领带,出来找我拿文件,签了字,再甩给我:“看完全程怎么样?你别说你觉得恶心,你对章言礼不是也想做这种事吗?你和章言礼上过床没?”
“许总,我还有事,先走了。”我的胃里有一点反胃。
我们或许真的回不到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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