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取经验,先去找市公安局的警察,怕拖延下去,真的找不到宝宝了。可是市公安局警察也不管,说让我去找区上的警察局先立案。区上的警察局只有一个警察在值班,他在前台抽烟,刷直播。他说我弟弟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给立案。医生根据诊所的诊断单告诉我,宝宝死了,就算找回来,宝宝也死了。叔叔劝我放弃,他可以给我经济上的帮助。”
“拖了差不多一年,我姑姑来找我,她开始管我,给我买吃的穿的用的。我后来,就当宝宝真的死了。我没照顾好他,我一直都在自责。所以遇到你之后,你叫我哥,我一听就烦。我真的不想再照顾一个小孩儿。”
“但你姥爷死了,你一个小孩儿怎么活?我就只能带着你一起生活。我想我要照顾好你,至少不能让你跟宝宝一样死了。你被拐子抱走当天,我手都在抖。我想,我又要弄丢我的宝宝了。我是真的害怕了。”
到栎阳后,我住进了横覃岛的房子。傍晚,我在海边散步,鞭毛藻让海岸边呈现出蓝色,如同海洋蓝色的眼睛一样。
苟全给我打电话,问我感觉怎么样,然后又说我没有必要跑这么远,在海城天天都能见到心上人不是更好?
我给他看海岸边的鞭毛藻,我说:“我总得学会离开他之后,怎么生活。爱一个人,不是得到,不是占有,我得要学会独立,成为一个能够让他依赖的人。”
“没有必要,你哥离了你就跟不能活一样。他昨天跑去小熊找咪咪,说怕你有分离焦虑症,说要开车来看你。咪咪就和他说,‘你也不看看谁有分离焦虑症?小西离开你之后没给你打过一次电话吧?你就开始焦虑上了,去sari那里多拿点儿药吧。’”苟全学咪咪说话,然后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我刚安顿好,待会儿给他打电话。”我讲。
苟全忽然认真地说:“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我问他:“你之前不是想要和爸妈去另外的城市吗?为什么要为许殷默留下来?”
苟全咬牙切齿:“他逼我的。他拿我爸妈的生意威胁我,说我要是不跟他留在海城,他就毁掉我家的生意。我那段时间恨死他了。你说我们是这么多年的老同学,谈个恋爱分手而已,他至于吗?”
我笑了笑。许殷默要是知道苟全是这个想法,估计得哭。
第48章
横覃岛像是一座风土人情的展览馆,东边是摩登和现代的五星级酒店度假区,西边是原始的居民老厝。岸边是搁浅的粉色贝壳,潮汐每一次退却,它们就好像得脸红一次。
我将卉卉阿姨的老屋收拾出来。天井里种植的芒果树的叶子已经掉过一次。揾桲树依偎在芒果树旁边,像小狗依偎着小猫。
章言礼给我打来电话。
他讲:“你到了栎阳要乖,一定要住我给你买的房子。谈氏地产比起恒锦是要好一些,你工作也不要太累。过两天我来看你,你不要到处乱跑。”
他说了一大堆话。
我插话道:“哥,我去横覃岛了。”
“去住老屋了?”
“嗯,想要去看看卉卉阿姨的房子。现在是你的房子了。”我讲。
章言礼笑着说:“是你的房子,你十八岁成年后,那套老屋就已经转到你名下。”
“我种了两棵果树,一棵芒果,一棵揾桲树。你喜欢那一颗?”我问他。
“当然是芒果。你放在我衣柜里的那种黄色果子,香味太奇怪。又不能吃,丢了你又要生气。”章言礼讲。
我坐在屋檐底下,水蝇扑在我的塑料拖鞋上,橙色的灯泡上围着许多灰色的蛾子,我错了戳芒果树的小芽,对章言礼讲:“那你是小猫。”
章言礼哈哈大笑,问我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只是开个玩笑,没有必要一定要听懂。”反正你连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这件事,你都搞不明白,小猫小狗和芒果揾桲的比喻,你还是不要懂好了。
我在栎阳待了两个月,迎来四月暖春。
章言礼提出要来栎阳为我庆生,许殷默和咪咪纷纷说要来,他们被章言礼拦下来。
咪咪打电话给我告状:“你知不知道你哥有多坏?他说他是你男朋友,他要来陪你度蜜月,不让我和许殷默过来找你。他对你的占有欲也太强了!”
咪咪再一次重复:“他对你的占有欲是病,得治。”
我很喜欢章言礼对我的占有欲,这几乎等同于爱了。
四月十六日,我下班回家,打开门,看见谈嘉绪张开手臂要去抱章言礼,章言礼躲开,谈嘉绪扑空了。
“哥。”我把手里的蔬菜和肉放到桌子上。
“我帮你。”章言礼把蔬菜和肉分门别类放到冰箱里。
谈嘉绪哼一声,挤在我和章言礼中间。
我笑了一下,当着他的面,喊了声哥,章言礼回过头,我吻在章言礼的嘴唇上。长久以来积蓄在内心的不满,终于报复了回去。
谈嘉绪是章宝,我不能对他不好。谈嘉绪对章言礼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不能跟谈嘉绪闹矛盾。
我心里一直都知道,我一直在给自己上枷锁,要禁锢自己的感情,要封闭自己的难过情绪,要让自己大度体谅章言礼。我享受了本该属于章宝的十多年的人生,我把忍让当成了我应做的义务。
事实上,不该是这样的。
谈嘉绪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推开章言礼道:“你干嘛亲他?他又不是你亲弟弟。我才是你的弟弟!你干嘛要跟他好啊,他抢了本来属于我的东西,你干嘛跟他好啊!”
谈嘉绪看起来要碎了。
章言礼揉了揉谈嘉绪的脑袋:“你和宝宝有什么好比较的?他是我对象,你是我弟弟。”
谈嘉绪眼睛红红的,他小声说:“我懂啊!我知道啊!但是我还是会难过!你对他比对我都好,我不要!”
谈嘉绪扒掉沙发旁边阅读灯的电线,高高举起了,就要砸到地板上去。
章言礼看他。
谈嘉绪小心翼翼地把阅读灯放到地板上,然后盯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很委屈地模拟了一下物体碎掉的声音:“砰——”
我没有忍住,靠着章言礼的肩膀,笑出声:“谈嘉绪,你怎么又笨又可怜的。”
谈嘉绪哼了一声,像蜗牛一样抱着阅读灯,蹲着挪到沙发上,他说:“你可以说我可怜,不许说我笨。”
谈嘉绪一个人闷在沙发上,像锯嘴葫芦,不肯讲话。
章言礼去厨房做饭,我跟进去。
今天的晚饭是买来的明炉梅子鸭。章言礼拆开一次性打包盒,夹了里面看起来最嫩的一块肉,给我,说:“小绪没有坏心思。”
“我也没有。”我说。
“我知道你没有,你是我的宝宝,你心地善良,不爱争抢,心思敏感,我都知道。”章言礼宽厚的手心,落在我的后脑勺上,然后微微用力,我的额头抵着他的。
他讲:“要是生气了、难过了,就来找我告状,找我说。不要自己闷着。你可以像小绪一样,生气就摔东西,就算你把家里的东西摔得稀巴烂,我也不会说你。”
“真的吗?刚才谈嘉绪要摔你的灯,你都不高兴。”我讲。
“因为那是你买的东西,我不能不认真对待你的东西。你懂吗?”章言礼说。
章言礼不是一个很会表达感情的人,他笨拙地试图把那些藏在他心里的话,一点一点拆开了、揉碎了,直白地告诉我,他真的很在乎我。
“也不用那么认真对待,只是一盏灯。”我试图宽慰他。
章言礼笑,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让我的心跳加速,心动难耐。他说:“用的。我们宝宝买的东西,就是很稀罕的东西。”
我牵着他的手,捏了捏他指腹的茧子,倾身吻在他的唇上:“哥,你也是我的宝宝。”
章言礼脸色涨红,先是抽回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把我推出厨房:“下回别这么肉麻兮兮地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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