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沉默。
其实这时已经没有否认的必要,真相如何已经昭然若揭。
“臣只问一句,”苏建兴突然坐直了身子,双目灼灼:“你可曾……可曾如李成德所说,对陛下暗下杀手?”
沈应正色:“绝无此念!陛下死于韩如海之手,本王不愿朝廷生乱,故才密而不发。”
苏建兴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没说信还是不信,转头看向郑孟贤:“国公也知情?”
郑孟贤叹了口气:“是,陛下……那晚,殿下、太傅、本官三人皆在场。”
苏建兴收回目光,“难怪当时便觉得,三位大人关系非同寻常。”
沈应道:“诸位,本王可以发誓,陛下在时,本王绝无谋逆之想,若有违此言……”
“殿下不必对臣等保证。”苏建兴垂下眼,“事已至此,国不可一日无君。”
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就是沈明烛已经死了。
他们必须做出抉择,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效忠晋王殿下,还是硬要抓着这其中的疑点不放站在李成德那边。
……其实,这段时间,晋王做得不错,不是吗?
第144章
既然做出了决定, 无论如何也得走下去。
谁都知道他们枯坐在此只是垂死挣扎,他们守不了多久的,何况长乐宫里既没有陛下, 他们守多久也无用。
但是无论如何,杀害陛下的罪名,决不能落在沈应身上。
苏建兴果断改换了心态,冷静道:“事已至此,殿下与国公还请不要隐瞒了,陛下遇害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应与郑孟贤对视了一眼, 黯然地说起那晚从接到圣上召见之后的所有事情。
沈应很冷静,比他前半生任何时刻都要冷静, 他深知他的人生自此便到了一个转折点。
进一步九五至尊,退一步万劫不复。
而随着他的讲述, 其他朝臣的神色也渐渐冷静下来。
皇朝的命运面前, 每个人都是一粒尘埃。
就只顾着埋头往前走,何必思量下场。
苏建兴问:“这么说,殿下与国公当时也未见过陛下, 一切只是那太监的一面之词?”
虽然这语气有些奇怪, 但事情是这个事情没错。
沈应迟疑地点了点头。
苏建兴加重了语气:“所以, 殿下也不知道陛下不在长乐宫中,更不知道所有陛下的指令都是那太监自作主张,假传圣旨。”
沈应一愣:“这……”
这话有人信吗?当然不会,这其中错漏百出,任凭谁都能听得出其中虚假。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们咬死这就是真相,李成德也拿不出证据。
而只要他们是最终的胜者,经年累月之后, 这就是唯一的答案。
如此以来只需要牺牲一个人,所有的事情皆是一人之罪过。
隐瞒陛下死息的是那太监,假借陛下名义的也是那太监,从头到尾沈应都和他们一样无辜,一样全都不知情。
沈应踟蹰:“可韩宜杀韩如海有功……”
“大争之时,怎容优柔寡断!”苏建兴声音猛然高亢,像是要将沈应骂醒,他躬身长揖:“殿下,不有所弃,不可以得天下之势;不有所忍,不可以尽天下之利啊。”
沈应眼神颤动了一下。
半晌,他闭了闭眼,应了句:“好。”
*
宫内人心惶惶,长乐宫的宫人早已不知逃逸四散到何处。
这也不是难事,这段日子韩宜担心暴露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殿内,因此他们消失后也没人顾得上他们。
崔循倒是找机会混了进来,只是如今这境况,他也帮不上忙,只能陪着韩宜等待最后的宣判。
谁都清楚就是这两天了,也许就是下一刻,就会有人破门而入。
到那时,什么才是他们的结局?
崔循又一次劝:“不然,你换上禁卫军的衣服,我带你逃出去吧?”
韩宜摇了摇头,自嘲道:“不用了,我逃不掉的,不论他们谁赢,都不会容我活着。”
“不可不存时时可死之心,不可不行步步求生之事。”崔循坚持:“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了?”
韩宜再度摇头:“何必连累你?”
下一秒,门忽然被推开。
崔循与韩宜猛然起身,并肩而立戒备地看向大门处。
看清来人之后,他们愣在了原地。
沈明烛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微微有些诧异。
半晌,他笑了笑,温声道:“警惕心不错,不过如果你的刀锋对准的是我而非自己,那就更好了。”
——韩宜袖子藏了一把匕首,随着他的起身匕首从袖中滑出被握在掌心,刀刃隐隐向内,像是随时预备着引颈就戮。
他这话落下,韩宜右手像是受惊般本能松开。
冷铁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陛下……”他声音沙哑,瞬间便红了眼眶。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以至于他如今回想过去半年那些漫长的夜晚时甚至都有些恍惚。
——陛下,我知道来日方长,我知道冬去后会有春来。
韩宜双腿一软,重重跪地,低着头泣不成声。
——可是我真的已经等候了你许久了,陛下。
崔循同样也觉得激动,他穿着禁卫军的盔甲,行了个与天牢里时完全不同的军礼。
他抱拳,跪地,字句铿锵:“参见陛下!”
语气坚定心情却忐忑,他想,他应该没有让陛下失望吧?
……陛下,还记得他吗?
沈明烛眨了眨眼:“怎么这幅表情,朕回来,不开心吗?”
他边往里走,便一手一个把韩宜和崔循扶了起来,声音再度温和三分:“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接下来便交给朕。”
韩宜拼命摇头,哽咽道:“不辛苦,奴万死不辞。”
“错啦。”沈明烛故作威胁:“都说了下次见面要称‘臣’,再说错,朕要罚你。”
韩宜其实没有忘记,韩宜只是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这句话后,他才彻底放下心,从前的不安、担忧、挣扎、迟疑转眼间烟消云散。
韩宜生涩地学着从前见过的朝臣,长身作揖:“是,臣……遵旨。”
沈明烛微微而笑。
沈明烛看向另外一人,语气赞叹:“崔循,你穿这身比狱卒那身好看。”
“陛下还记得属下?”崔循抬眸,眼神亮晶晶。
沈明烛理所当然道:“你是朕亲自在天牢发现的人才,朕的记忆力还不至于差到这份上。”
他认认真真:“你当个小小狱卒,太屈才了……现在也屈才。”
像是一场突然掠过的狂风,将百姓门前的谷子吹得七零八落。
也吹得崔循心里乱糟糟。
他低头:“属下不才,愿竭尽忠诚,以报陛下。”
沈明烛“啊”了一声,笑意盈盈:“多谢。”
哪有帝王向臣民道谢的?
崔循心里一片滚烫,他从不知自己是如此意气用事的人,可以因这三言两语就做好了效忠的打算。
明明最开始,沈明烛只是他野心的阶梯而已。
沈明烛含笑道:“朕换身衣服,你们和朕一起出去。”
说到这里,崔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问:“陛下,您是怎么进来的?”
外面被禁卫军包围得密不透风。
“哦,”沈明烛不以为意:“翻墙。”
*
李成德远远注视着从前的同僚。
他们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凑到一起商量了许久,分开时眼神都坚定了许多。
李成德冷笑了一声。
垂死挣扎。
“侯爷,”忽有下人走近,低声禀报:“宫门处传来消息,许太傅回来了,拿着腰牌请求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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