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发自内心觉得这么做不对,是轻视皇帝的表现,恐有造反之心,提议让沈明烛严惩,以昭天子之威。
沈明烛表面上“啊啊嗯嗯”地应,实际上看到一本攻讦奏折就丢一本。
那咋办?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家孩子有矛盾,他帮谁都不是。
算了,当做不知道吧。
*
漠北热闹得像是在过年。
青翼军自在秦铮手中组建起来开始,北渡黄河收复失地就是他们最高乃至唯一的目标,眼见目标达成了一大半,自然兴奋到忘乎所以。
秦铮在写请罪奏折。
非他悖逆,非他擅权弄兵,实在是当时时机难得——狄戎皇帝暴毙,几个皇子为夺权争得头破血流,宗阶也不得不被召回站队。
漠北乱成一锅粥,他要是能错过这个机会,任由狄戎好好选出继任者,他就不是秦铮了。
商九安站在他旁边,“将军,那小皇帝会信吗?”
他对元复举的能力固然崇拜,但这不妨碍他鄙夷皇帝的人品。
秦铮皱了皱眉,斥道:“商九安,你再对陛下如此轻慢,休怪我不饶你!”
“是,是,陛下。”商九安妥协,“那将军,陛下会信吗?”
“信与不信是陛下圣意,你我无权置喙。但写与不写便是为臣本分,不该推拒。”他擅自用兵为真,不论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接受。
他见商九安仍一脸不服气,心下暗自叹了口气,“此事是我有错在先,商九安,我希望你记住,这与陛下信任我与否无关,为堵天下悠悠之口,必须得惩处我以儆效尤,你不许心怀怨念。”
“可是将军,你分明是为了大雍……”商九安心有不甘。
秦铮表现得很平静:“我会下令,便做好了全部准备。”
他笑了笑:“既是为了大雍,何惧后事?”
“报!将军,京中派人来宣旨。”
未曾想判决来得这么快,秦铮意料不及,瞳孔骤然一缩。
嘴上说得再轻描淡写,心底到底是有些无措的。
然而他很快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出去接旨。”
他从容起身。
军中战时一切从简,未备香案,秦铮带着几个将领在军帐外迎接使者。
正要跪地接旨,宣旨的使者搀了他一把,笑道:“陛下专程吩咐过,将军无需跪。”
秦铮抬起头,如此和煦的态度叫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或许……
他原以为陛下愿意信他,轻拿轻放便是最好的结果,如今看来,也许会比他预计的还要好上一些?
“谢陛下。”秦铮向着盛京的方向俯身而拜。
他不敢放任自己想得太好,唯恐承受不起失望带来的落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尽可自主。钦此。”
言简意赅。
使者将圣旨合上递给秦铮,笑道:“得知将军渡河,陛下龙心大悦,下官在此,提前恭祝将军。”
得圣心眷宠,可不得恭喜?
秦铮神情怔忡,有些飘飘然分不清现实。
“尽可自主”这个承诺太重,倒叫他不敢应承——他何德何能,承受得起这般程度的信任?
使者道:“将军稍后,陛下另有一物交予将军。”
“何物?”
“金牌。”
秦铮猛地抬头。
这实在不是一段好的回忆。
上一次收到金牌,是他将要渡过黄河,自京中而来的急召让他不得不放弃大好的局势束手就擒。
再之后他锒铛入狱,狼狈得像条狗。
秦铮眼神不由得颤动了几下,“金牌?”
这次又是什么金牌?
使者自包袱中取出一木盒,神色肃穆地打开往前递了几分,小声提醒他:“免死金牌。”
这免死金牌上没刻“免死”,刻了四个字。
——如朕亲临。
如朕亲临。
好像沈明烛的魂灵真就随着这枚令牌翻越重重关山,亲自来到黄沙漫天的漠北,就站在他身后,成为他永恒的倚靠,是他一切勇气的来源,让他无需顾虑后路,只一往无前。
“这……”秦铮喉口干涩,手指都有些颤抖。
使者道:“陛下说,盛京与漠北相距甚远,倘若将军遇上什么事,陛下难以及时襄助,只盼这金牌能够帮助一二。”
别说是本朝,放眼历朝历代,就算是有监国之权的太子,也没拿到过这么一块“如朕亲临”的牌子。
秦铮屏住呼吸,半晌,迟疑着推拒:“臣受之有愧,还请大人收回,臣谢陛下厚爱,只这令牌……”
使者笑道:“陛下也说了,若是将军不肯收,便让下官转告将军,兵贵神速,陛下远在京城,难免难知前线。将军天纵之才,陛下相信您的判断,令牌为证,您的意旨,便是陛下的意旨。为了日后行事顺利,将军,您就收下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铮无话可说。
否则,难道还能让一国之君求他收下不成?
长者赐,不可辞。君为民之父母,自不当再推让。
“臣领旨谢恩。”他朝盛京方向跪地而拜。
这次使者没有阻止,他行事干脆:“旨意送到,下官便回京复命了。”
出于礼仪和某些不成文的规定,秦铮下意识挽留:“大人多留些时日罢,末将为大人设宴,接风洗尘。”
使者摆了摆手:“皇命在身,不敢逗留。将军留步,不必送。”
他骑上马,带上护送圣旨的禁卫军掉头返程。
来去匆匆,半点不拖泥带水。
秦铮有些不习惯,可也欣喜于这份不习惯——大雍变了许多,幸而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思及此,好像那些从前以为是幻想的未来都触手可及了起来。
“将军,太好了,陛下没有怪你。”
“金牌长什么样子?将军,我可以摸一下吗?”
“陛下真是好人。”
使者走后,军营才忽然热闹起来。
能够察觉到近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氛的将领才算是卸下心头重担,纷纷聚在秦铮身边,一个个语无伦次。
将军,我们终于熬出头了,是吗?
第155章
狄戎的使臣再一次到了盛京。
狄戎虽败, 然而使臣还没来得及转过神来,依然习惯性地摆出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
郑孟贤与宋时微奉命招待使臣。
那使臣一见面,张口便问:“你们大雍皇帝呢?我要见他。”
郑孟贤哂笑一声, 正要说话,宋时微伸手拦住他,“国公心善,不出恶言,但如此蛮夷,不必给他们面子。”
他看向使臣, 微微而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见我们陛下?”
语气居然礼貌得很。
“你!”使臣敢怒不敢言。
宋时微慢慢吞吞:“狄戎使者若是有意见, 大可掉头回去,我等绝不阻拦。”
郑孟贤看了看宋时微, 神情若有所思。
这种语气、这种腔调有点熟悉啊, 总感觉在什么人身上见过似的。
——难怪陛下去一趟西境学坏了,原来是被人带坏的。
使臣带着任务而来,哪能无功而返?
他只得憋屈低头:“在下若有言语不当之处, 还请二位大人宽宏大量, 原谅则个。本国携诚意而来, 万望大人通禀。”
可见狄戎并非不会说大雍语言,也并非愚钝到学不懂大雍面圣礼仪。
及至层层通报,经过几重验身讯问,又由纠察御史教过规矩,使臣方才得被允许面见圣上。
他禀明来意:“狄戎与大雍已缔结友好之盟约,何以漠北突然来袭?这其中约莫是有些误会,狄戎无毁约之意,是秦铮无理, 坏两国邦交,还请雍朝皇帝下令申饬。”
“误会?”沈明烛笑意盈盈:“确实是有误会——秦将军忠心耿耿,自然是奉朕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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