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德诧异:“他一个人?”
许瑞章是钦差,按理而言不该随意离职,现在回来是做什么?
莫非是听到消息了?应该不能,京城到西境,哪就至于传得这么快了。
下人道:“除了一个驾车的马奴,只他一个人。”
李成德难免多了几分轻视:“让他进来吧。”
无兵无卒,孤身一人,不过是桌上多了一盘菜而已。
“李成德,你狼子野心,逆道乱常,你该死!”
许瑞章人还未至,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郑孟贤猛地起身,神色震悚——许瑞章怎么会回来?
李成德眼中划过几分不悦,此刻他踌躇满志,已然将自己当成了最后的胜者,因而再面对这些往日可以忍受的冒犯就变得困难了起来。
不过他并未失去理智。
李成德又给方广年使了个眼色,方广年会意,再度挺身而出。
他装作没认出来,怒斥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擅闯皇宫,吠吠不止?”
他上前抓住许瑞章的衣领,束缚带来的窒息感叫许瑞章憋红了脸,说不出话。
方广年将他微微举起离地,笑容残忍,作势要将他扔出去。
紧闭的长乐宫大门却在此刻轰然打开。
如经一场山崩。
所有人条件反射循声望去,这一抬头便再也收不回目光。
少年负手立于门内,眉眼微挑,睥睨众生,端的是金昭玉粹的天子威仪。
一袭玄衣纁裳,佩十二章纹,为帝王冠冕。
那是……小皇帝?
许瑞章用力一挣,方广年正失神,竟真被他一个文官挣脱。
许瑞章转过身,面朝沈明烛,整了整衣冠,庄重地俯身下拜,以额触地,广袖逶迤铺于地,像是金殿上的面圣。
“臣,叩见陛下!”他朗声,极尽虔诚。
“太傅免礼。”天子看上去情绪并不糟糕,温润有礼,面对眼前如此混乱景象竟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还要从容。
“好热闹。”沈明烛不紧不慢,微微一笑:“这么多人聚在朕的寝宫外,是要造反吗?”
他这话说完,周围僵硬的、如同石像一般的文武大臣才像是忽然记起如何呼吸,胸膛也终于有了起伏。
他们活了过来,也死了一半。
沈明烛怎么会从里面出来呢?长乐宫不是没有人吗?
他怎么会在两天后突然出现?
而如今他出现了,他们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不止是李成德。
只不过李成德更早做了决定。
他狠狠剐了方广年一眼,方广年犹自低三下四地解释:“属下亲眼看见的,侯爷,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在里面,我明明查过里面没有人的。”
事已至此,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
来不及去思考方广年是否是故意给他下套,李成德冷着脸,怒喝道:“放肆!你竟敢假冒当今圣上?”
沈明烛眨了眨眼:“朕?假冒?”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嘴角忍不住上扬。
沈明烛从容不迫上前几步,礼貌问:“还有谁觉得朕是假的,一并站出来。”
第145章
一时间无人应答。
李成德身后是包围长乐宫的禁卫军, 沈应身边是朝堂之上半数的肱骨栋梁,沈明烛身后只有崔循与韩宜两个人,看上去势单力薄。
可他一步步往前, 像是单刀赴会,却也不可匹敌。
他应当是乘金龙入世的神明,至高无上,凡人怎么可能战胜神明?
李成德神色晦暗不明,“你究竟是谁?”
抛却长相上的相似,这人与沈明烛半点不像。
小皇帝没有这份不容违逆的威仪, 没有这份乱军之中闲庭信步的从容。
他绝不是小皇帝。
许瑞章毫不犹豫起身站到沈明烛身后,斥道:“瞎了你的狗眼, 见到陛下,为何不跪?”
他又看向沈应, 看向郑孟贤, 看向苏建兴,看向庙堂之上他所有的同僚。
许瑞章冷声问:“尔等,为何不跪?”
郑孟贤没有犹豫很久, 他第二个出来, 跪倒在沈明烛面前:“参见陛下。”
他没有回头, 可他能感受到沈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郑孟贤在心底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对不起,殿下。
我养大了你的野心,可是自此刻起,我将亲手掐断它。
我很抱歉,但是陛下回来了。
只要沈明烛站在这里,我就不会有别的选择。
保皇党以郑孟贤与许瑞章为首,他们俩都跪了, 其他人迟疑片刻,便也纷纷出列,在郑孟贤身后跪下:“参见陛下。”
剩下还站着的官员不由得看向沈应——他们是效忠沈应的臣子。
沈应沉默。
六个月前,他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五个月前,他也还想着要是沈明烛没死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沈明烛回来了?
既然已经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要出现?
沈应必须要承认,他不甘心。
他很不甘心。
沈明烛没有理会站着的沈应和他身后的一众大臣,沈明烛只针对李成德。
他看向一应禁卫军,温和道:“现在放下武器,朕可以既往不咎。”
李成德能感受到身后人的动摇。
归根结底,敢亲自挑战皇权的人还是少数。
李成德冷笑一声:“竟还执迷不悟,假冒圣上罪不容赦,来人,将其拿下!”
管你是不是沈明烛,他说不是,那就不是!
“谁敢?!”崔循与韩宜一左一右护在沈明烛身前。
沈明烛仍是不紧不慢,他慢吞吞将两人拉到身后,“不着急。”
他笑了笑,吐字清晰地念:“3——”
方广年不明觉厉。
3?3什么?这是什么新型的求饶话术吗?
或者是垂死挣扎?可笑。
沈明烛念:“2——”
许瑞章眼里划过一分了悟,而后他便放心退到一旁,满眼看好戏的兴致盎然。
李成德心里升腾起了几分不安,却不知不安从何处来。
沈明烛不停,仍旧接着念:“1!”
李成德心中猛地一跳。
随着沈明烛话音落下,忽有马蹄萧萧而来,“不好了,侯爷,不好了。”
他从马上跌落,连滚带爬扑倒在李成德脚下。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李成德嘴上硬气,眼中是止不住的仓皇。
那人慌张道:“侯爷,皇宫和盛京城,都被包围了。”
“你说什么?”预感成真,头顶悬着的那把将落未落的砍刀彻底落下,李成德双腿都有些发软。
他强撑着问:“多少人?可知道是哪支大军?”
李成德心里清楚,未引起他们注意,如此迅速,除了洛益守军还能是谁?他只是还有侥幸。
果不其然,那人道:“城外是洛益守军,城内是突骑军。”
“突骑军?”其余文武大臣也都忍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突骑军怎么会来盛京?”
下人补充道:“不多,约莫三千。”
李成德真想一脚将他踹死,突骑军的三千,可抵万人!
然而来不及让他们思量更多,甚至没给时间让他们猜测突骑军来此的目的,魏敦山便已凿开皇宫大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人包围了此处。
禁卫军包围长乐宫,突骑军包围禁卫军。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在这一刻调转。
落日旌旗,清霜剑戟。
明亮的盔甲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冷厉寒光,千八百年来,便是这些玄甲明光一代代守着国门,逝水茫茫,生生不息,树九死无悔的山河长青。
只这身气势,足够叫人退避三分。
禁卫军在皇城中可堪精锐,但在历经多场战役的军队面前属实不值一提,未战便已心生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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