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回来啦。”小桃两手握着好几根冰糖葫芦,“我怕会化掉,阿姐他们的等回来再买,哥哥快吃。”
小桃积极地给每人分了一根。
沈明烛诧异地看着递到他眼前的冰糖葫芦,“我也有?”
小桃人小,要踮着脚才能举得更高一点,她认真地点头。
沈明烛接过,笑意盈盈,“谢谢小桃。”
小桃也笑,“不客气!”
她想了想,脸上露出几分纠结,最后还是拿着一串冰糖葫芦递给贺时序,“给你。”
站在一旁始终被人孩子们故意无视的贺时序猝不及防,他有些手足无措:“我?”
乖巧的小孩子本就容易叫人心软成一滩水,他小心翼翼地确认:“给我的?”
小桃点了点头,她举着冰糖葫芦走近几步,小声道:“吃了我的糖,你要对恩人先生好一点哦。”
沈明烛失笑。
贺时序心中一颤,他转头看向沈明烛,只觉胸中百转千回,情绪满满涨涨,堵得他有些难受。
所有人都会觉得沈明烛是好人。
所以……
是他有偏见吗?
是他无知是他愚昧吗?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沈明烛拿着冰糖葫芦告辞离开,走到门口,少年追了出来。
“先生,我叫顾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沈明烛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说:“沈明烛。”
*
在沈明烛从江南离开的时候,远在西北大营的燕长宁收到了长安寄来的信件。
燕驰野翻了个白眼,“父亲,真是沈明烛寄来的?”
沈明烛从来没向他们寄过信。
从前太子地位未稳还要仰仗他们时,逢年过节还会送些年礼,后来就越来越敷衍。
等到政变失败被贬为庶人,就彻底断了联系。
不可能是先帝与陛下不肯,两任帝王即使看在他们镇守边境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苛待沈明烛。
不过是沈明烛自己不愿罢了。
燕长宁皱眉,“驰野,他是你表弟。”
“好,表弟。”燕驰野拖长语调,一咏三叹,说不出的阴阳怪气,“那表弟说了什么?”
没有谁会喜欢拖累了自己一家的人。
虽然说燕驰野对西北并不排斥,也无所谓回不回长安,但他可以选择不回,而不是被迫不能回。
燕长宁打开信件,刚看了两眼,表情忽然变得严肃。
他似乎是难以置信,翻到最开头又重新看了一遍。
“父亲?”燕驰野疑惑,他伸手把信纸抢了过来,飞快地扫视了一遍。
燕驰野:“???”
燕驰野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父亲,这信绝对不是沈明烛寄来的,是有人仿造。”
他们确实认不出沈明烛的字迹,但沈明烛会自愿去百越?开什么玩笑。
第6章
燕长宁对沈明烛没有这么大的偏见,出于爱屋及乌的缘故,他对妹妹生前疼爱有加的孩子也有几分亲情。
但燕长宁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也不太相信。
他这个外甥,生来地位就尊贵无比,被宠坏了,像个永远长不大的顽劣小孩。
不识人间疾苦,也从不会为他人考虑。
说沈明烛一时兴起偷跑出皇宫去江南赏春燕长宁都可以接受,说他自愿出使百越?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那种自愿吗?
“父亲,这是为我们父子俩设的局,我们不能中计。”燕驰野煞有其事地说,并觉得自己十分聪明机智。
燕长宁捏着信纸,神色犹豫:“那依你之见,这信是何人所写,目的又是什么?”
“这还用说吗?很明显是沈永和写的,他早看我们俩不顺眼了,目的就是让我俩抗令。不管是回京替沈明烛讨公道,还是前往百越探虚实,只要离开西北大营,他马上就能以此为理由治我们的罪。”
燕驰野侃侃而谈:“如此浅显的阴谋,我们才不会往里跳,区区一个沈明烛,管他去死。”
“燕驰野!”燕长宁生气了,“那是你表弟,还有,对陛下尊重一点!”
“父亲你就是太小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附近全是我们的人,沈永和又听不到。”
“什么你的人我们的人,燕驰野我再与你说最后一次,这是陛下的军队。”燕长宁面色严肃。
燕驰野撇嘴,“行呗,我不说了就是。”
燕长宁对着信纸上的黑字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你去百越寻明烛,我写奏报,向陛下请罪。”
再疼爱沈明烛,他也不会背叛大齐。
燕驰野瞪大了眼睛:“又我去?”
他像只焦躁的猴子,“父亲,你疯了吗?你明知道这是沈永和……陛下为我们设的计,为何还非要往里踏?”
“宁可信其有,陛下已经坐稳了皇位,我担心他真的会对明烛下手。”燕长宁道:“你未在朝中任职,按理来说,不算抗令。”
军中没有一个“少将军”的职称,燕驰野能在西北大营中有这样的称呼,一半是他自己的能力,一半是因为他是燕长宁的儿子,并非朝中下令。
所以按道理来说,他只受燕长宁指派。
但该请罪还是得请罪,毕竟燕长宁能下什么样的命令,也先得经过圣上首肯。
燕驰野不能理解,他怒气冲冲:“我们为沈明烛做的还不够多吗?父亲,你真要把一家的性命去搭进去?”
燕长宁叹了口气,神色无奈,含着隐隐的伤悲,“驰野,帝王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是难以挽回的。”
哪怕看得出是阴谋又怎么样,高高在上的皇权亲自布下天罗地网,当事人最好能够自觉些主动入局。
否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燕驰野浑身气势散去,显得蔚为狼狈。
他低声道:“我去就是。”
可……还是不甘心。
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他们真的,就只能等死了吗?
燕长宁望着燕驰野离去的背影,许久之后才露出一声苦笑。
多年前,他父亲为了让燕家再进一步,不顾小妹已有情投意合的意中人,将其嫁给了先帝。
在那之后,他对小妹便总含亏欠。
可这不关驰野的事,他想,他可以死,但无论如何,他希望能保住驰野。
*
沈明烛距离百越只剩一个密林。
就是这段不算长的距离,挡住了大齐的铁蹄,令文武百官望而却步,只能想象着另一边堆满粮食的宝山,徒然地望洋兴叹。
贺时序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公子,眼下还没完全化解瘴气的药,这个解毒丸能起到一点作用,其余的只能等臣入了瘴林再试试能否调配。”
他打开药瓶,正打算先吃一颗以使沈明烛安心,便见沈明烛毫不介意地接过,倒了一颗后漫不经心地服下,动作间自然得很。
贺时序一愣,“你就这么吃了?”
沈明烛眨了眨眼,“怎么了?”
贺时序眼神顿时变得复杂复杂,“你……你不怕我在药里下毒吗?”
沈明烛“啊”了一声,“你没有让我现在死的理由,这点信任我还是有的。”
“可……”贺时序张了张嘴。
可是世上不止有见血封喉的毒药,有几个月后才发作的,有让人痛苦无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贺时序到底没说话,他默不作声地也吃了一颗,越过沈明烛打算进入密林,然而很快被沈明烛用剑鞘勾着后领拉了回来。
贺时序疑惑转头。
沈明烛平静地绕过他走到了最前面,“跟在我身后,走我走过的地方,明白吗?”
这样的环境说不定哪怕枯叶下就藏了一个沼泽,要是不小心踩到,就连他都很难把人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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