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在半秒钟里破解200位数密码的天才博士,不会解开那些纽扣。
那些轻快的、灵巧的、像是在钢琴或者小提琴或者什么更优雅的乐器上跳跃一样轻松破解密码的手指,在“把扣子推过扣眼”这件事上遭遇极大难关。
陵拾看了十秒钟,失去耐心:“别动。”
锋利异常的狼爪轻轻一撕,破烂的白衬衫就彻底碎裂。
棒棒糖看起来也吃完了。
陵拾从他口中抽出小白塑料棍,和碎布一并拿走丢掉,回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整个软绵绵滑进浴桶,奶油金短发飘着,只剩一小串泡泡。
陵拾三步并两步把人猛地捞出,抓起毛巾在脸上一通乱擦:“这是水,呛进肺里会死人!你不想活了吗?”
被他抓着的小蛋糕脸色很红,闭着眼睛微弱咳嗽,睫毛尖轻颤。陵拾攥着毛巾紧紧皱眉,他先是担心宋璃玻这么脆弱的身体会生病,接着意识到,异样感来源于那些有咸涩味道的水分子。
基因进化后的西伯利亚灰狼鼻腔里,有至少二十亿个嗅觉受体。
它们此刻都在混乱,都在不安,尾巴上的毛因此紧张到炸开,仿佛嗅到这种咸涩就是最大的过错。
陵拾拿手背给他擦,怕弄破,拿耳朵给他擦,弄出最软的绒毛给他擦,嗅觉受体牵动记忆编码紧急运转,不停回溯反复分析,得出结论:
他刚才是不是说话太大声了?
“哭什么。”笨手笨脚的狼蹲在浴桶边上,“我……我太凶了?”
狼尾巴卷回,托着柔软身躯。
他又剥了个香橙味的棒棒糖,但这次着急了,一不小心就把糖块捏碎。
陵拾“啧”了一声,解掉止咬器,把碎糖块抛进自己嘴里咯吱咯吱嚼成粉末,咬着白色小棍上最后那四分之一。
人类的糖真是齁得要命。
“到底怎么了。”
陵拾托着小蛋糕,掌心摸着那些柔软的湿漉漉的奶油金小卷毛,把额头贴上去,齁哑了的嗓子别别扭扭低声问:“哭什么,别一直哭了,我欺负你了?”
粗硬的狼尾巴硬邦邦扫了两下地上的水。
系统也相当担心,杀出来:「怎么了!是不是呛到了?要不要紧?」
「不要紧。」宋汝瓷很快回应它,但意识里的声音很遥远缥缈,看起来完全被淹没在了浩如烟海的基因编程资料深处,「还要等一下,我没找到关眼泪的开关,也不在这一排……」
系统:「。」
对了。
这次的角色是人形自走图书馆来着。
找不到开关,眼泪就会一直掉,滴在粗硬的狼毛上,滴在水里,把映着金色灯光的水面都砸乱。
陵拾把人从浴桶拎到怀里也哄不好,抱着来回走哄不好,把耳朵尾巴全给他揪着玩也哄不好。
把人惹哭的狼很急躁,耳朵趴平,尾巴打卷,走来走去。
接着,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陵拾的脚步停下,看那个浴桶。
大小刚好够容纳一个瘦弱的少年身形蜷进去,深浅、造型,连同里面的水,都很像个立式睡眠舱。
“你以前在营养液里睡觉是不是?你以为这也是可呼吸营养液?”
“这个不行。”
陵拾告诉他:“这个叫水。”
邪恶小蛋糕蜷在他怀里,呼吸很轻,很软,眼眶还有一点红,轻轻攥着粗大的狼尾巴,看着倒映出金色照明灯的水面。
陵拾低头,碰了碰小蛋糕的额头。
托在怀里轻轻拍哄,用浴巾整个裹住,只露出脑袋。
他也曾经因为险些在进化崩溃后死亡,为了修复残破的躯体,被“赏赐”过那种内部充满溶液的治疗舱。
那种感觉……反正他觉得糟透了,哪怕那种溶液据说并不影响呼吸,控制不住大口吞咽时,就算理智知道不缺乏氧气,也绝望得像是马上要被淹死在一坨冰冷的黏液里。
但对宋璃玻来说。
对这个一直这样睡觉、这样日复一日,和机器人机械臂作伴的孤独灵魂。
世界就是这样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那座塔塌了,机器人全部报废,变成修都修不好的破铜烂铁,机械臂扭曲折断,断裂的电线冒出火星。
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废墟上。
大概就像家和朋友都不见了吧。
……
活该。陵拾挺解恨地想,滥用技术作恶的野心家就是这个下场,为虎作伥当然也难辞其咎。他低声用宋璃玻听不懂的狼语在喉咙里抱怨,等出口的时候,又变成那种软塌塌的丢人咕哝:“别哭了。”
他握着宋璃波的手,让温热的流水淌过柔软白皙的手指,引着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天才博士区分水和营养液。
水和水也要区分。
比如有些水是热的、有些是冷的,冒泡的水会烫伤,结冰的水一样会冻死人。
比如眼睛里流出的水叫眼泪,这个行为叫“哭”,代表伤心,当然也可能代表困,打太多呵欠也会掉泪。
比如浴桶里的水叫洗澡水。
洗澡水不能喝。
对,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喝。
等宋璃波差不多记住了所有规则,陵拾才解开浴巾,把人抱回淋浴区。
“这是人类聚居区。”
陵拾自己都没想过,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我把你留给他们?”
小蛋糕贴得离他更紧了。
柔软脸颊埋进他颈窝,眼泪不怎么掉了,但睫毛还是湿漉漉的,翦密深秀,用鼻尖拱的时候会有一点扎。
白皙手指有点努力地攥着他特地化形给摸的柔软绒毛。
……
陵拾是不会承认有条尾巴正甩到整个浴间水花四处飞舞的。
神气活现的狼,斜咬着那根小白塑料棍,像混不吝地随便咬着支烟。托起苍白瘦弱的柔软下颌,他忽然冒出个念头,于是这么做,低头亲了亲琥珀蜜色的眼睛。
轻而冰凉,像顶棚凝聚水蒸气后滴落的水珠。
“那你就只能跟着我了。”
“没办法。”
“这叫因果报应。”陵拾把人小心放回浴桶,这次记住了拿尾巴卷着,“你跟着他们做了坏事,所以没有家了,你欠我的,被我抓到,只好住我家。”
陵拾知道他听不懂,但反正道理讲了:“记住了吗?”
小蛋糕轻轻摸他缺了一块的左耳朵。
……算了。
陵拾抖了抖耳朵,拿过洗发水。
他弄了些洗发水倒在手上,搓出白花花的泡沫,涂上浅奶油金头发,只用手掌拢着,慢慢地揉,细细地搓洗,最后用狼尾巴遮着宋璃玻的眼睛,放水把洗发水冲净。
再用香皂打出泡沫,拢着柔软白皙,洗干净宋璃玻的脸、身上和手,把小黄鸭子故意放在小蛋糕的肩膀、头顶和鼻尖。
“别闹。”陵拾懒洋洋地倒打一耙,恶狼先告状,“不准偷藏我的止咬器。”
尾巴压住那只手。
怎么稍微不哭了就闯祸——在隔间里不戴止咬器也就算了,出去怎么能不戴?
难道他不需要抱着宋璃玻去逛一逛地下城,买点衣服、买点吃的,买点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吗?
他不得带着宋璃玻再看看废品区能不能找到一台扫地机器人的尸体,还有什么吊车臂、液压杆,再想办法弄一台还能勉强开机蓝一蓝屏的破电脑?
如今地下城人类的科技水平,至少几十年内不可能再生产这些东西,目前售卖的全是存货——买了也无非是当个装饰品,怀念一下末世之前的日子。
因为都是早被第一轮太阳风暴、地磁波爆发摧毁的废品,芯片早就报废,想再使用它们,几乎已经不可能。
但买回去几个,摆在窝里,给小蛋糕看着高兴。
应当也不算浪费吧。
陵拾咬着小塑料棍,微眯着眼睛想,反正他并不缺钱,地上还有很多资源可以拿来交换,过去他没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必要。
——力道柔软的触摸打断了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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