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一怔,手臂不自觉收紧,还不待开口,就听见怀中的司星郎继续说下去:“多谢阁下好意,只是我结发之人在天阙之上,并非不回来,他会回来的。”
“还请诸位各自回去罢。”
宋汝瓷说:“宋某有些续命的办法,心脉断了,也能撑过今晚,不需诸位费心。”
今晚宋厌回家,家里再怎么也要热闹一下。
等今夜过了,宋汝瓷就打算试一试宋氏代代相传、据说禁忌的炼魂大阵,能不能放弃这躯壳,炼出神魂去天上看看。
他要自己去找褚宴。
他不等了。
宋汝瓷是天生改不掉的温和认真脾气,此时被激出血性,眉目冷静漠然,透出薄瓷般的凛冽,却还一板一眼,把自己的计划说与眼前的陌生人听:“我要上天去了。”
人影轻轻笑了下,又闭了闭眼睛,压下眼底血色,柔声说:“好厉害。”
很冷漠、凶得平生前所未见的司星郎抿唇,耳廓不自觉红了一瞬,却依旧凛然不动,只是垂了睫毛。
人影又问:“打算怎么上去,上去几天?我送你,我路熟些。”
宋汝瓷再不轻易上当:“阁下是做什么的,在哪处当差?”
人影说:“我是逃犯,刚从锁星台里逃出来,那里的劫火天雷好烫,你摸摸,我的眉毛都烧焦了。”
宋汝瓷蹙了蹙眉。
他抬手,摸到那一截烧焦的眉毛,还摸到了大片天火烧灼的瘢痕,不自觉地抿起唇,露出关切神情,又立刻收敛藏起。
人影轻声问:“嫌不嫌我丑?”
“相貌是身外之物。”宋汝瓷垂眸,轻声劝慰,“阁下能冲出锁星台,实力斐然,已是一等一的英雄。”
人影问:“若是你要找的人,变成了这样,你也会这么对他说吗?”
被他抱着的清瘦星官一颤,低下头不语,嘴唇抿得泛白,呼吸甚至已经有些急促,又呛出几口血。
人影像是被血烫了,立刻原地盘膝坐下,往他心口点了几指,将那一枚仙丹自己吞了,化出精纯药力凝在掌心,缓缓温养脆弱到极点的心脉。
“我问错了,不问这个。”人影柔声说,“别想,放松心神,什么都别想。”
调理心脉永远都是最折磨人的,宋汝瓷痛到失神,额头脸庞俱都苍白,瞳光涣散,气息时断时续。
人影见他嘴唇动了动,俯身凑到白得仿佛覆了层霜雪的口唇边。
“我……骑牛上去。”
宋汝瓷轻声说:“我的牛很小,驮不动人,但一道魂还是驮得动的。”
“我认路。”
宋汝瓷说:“我自己去找……”
他吐字吃力,声音衰微时断时续,想要画阵将自己炼成偶人撑过今晚,指尖已经渗出点点淡银星芒。
那只手却被轻拢着握住。
“你等他,等得急了,很生气。”人影抚着他的头发,“是不是?你要亲自去教训他,给他点厉害瞧瞧。”
宋汝瓷本来是没这么想的。
但人影的声音柔和,不知不觉,就落在耳朵里、心里。
现在好脾气的司星郎也这么想了:“嗯。”
人影轻轻笑了下,把垂着睫毛、抿着唇,很威风的星官大人拢在怀里,抚着后颈脊背。宋汝瓷靠在他胸口,身体微微发抖,额头抵着他的颈窝。
“快和我说说。”人影柔声哄着,分散他的心神,理顺心脉,“你要怎么罚他?”
司星郎用力抿了抿唇。
宋汝瓷说:“我要……用鞭子,把他绑起来。”
这回答真是突破星官大人的极限了,毕竟过去宋氏就算有人犯了错、获了罪,按律该罚,也是绝对不会送去污了家主的眼睛,让血沾了家主的手的。
人影看起来也很敬畏,“啊”了一声,掌心抚着冰凉心口,推揉散开药力:“然后呢?”
宋汝瓷:“……”
系统:「……」
褚宴要是再问下去,宋汝瓷迟早会因为想得太努力,不小心耗尽心神,续不住这一口缥缈元气。
人影大概也已经发现,于是不再问,只是替他按揉心口。
这么过了很久。
宋汝瓷说:“罚他亲我。”
……这次轮到人影怔了下:“什么?”
他低头,看见怀里苍白的、冰雪寒梅似的人影,紧闭着眼睛,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宋汝瓷的身体和意识脱节,身体其实已经认出熟悉的感触和气息,但心神警惕,不肯再上任何当、受任何骗,不会再轻易付出信任。
宋汝瓷要亲自上天去找那个等了很久的人,要很凶,用鞭子把人绑起来。
要罚。
睫毛不住颤动,湿气从睫根深处不受控地溢出来。
宋汝瓷已经不记得——不记得褚宴,不记得院子的篱笆是谁修的,灶是谁垒的,不记得每天拎着宋厌去换衣服、低头让他擦脸上水的人是谁,不记得浴房里那些事具体究竟是什么样。
不记得被亲是什么感觉了。
甚至就连那些手稿被放在了什么位置……就连手稿本身的存在,在记忆里,其实也已经变得极为模糊。
宋汝瓷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
但怎么罚要先定下。
“把他绑上,罚他亲我。”宋汝瓷轻声说,“亲得不好,我不会对他笑的。”
第110章 本世界完
天衍宗内乱成一团。
人影抱着怀中那一片雪影, 静静听着宋汝瓷说话,手臂回护着收紧,抱着宋汝瓷一路往外走。
「褚兄。」龙君也被削掉了半边龙角, 浑然不顾, 追上去向他传音,「你能亲好么?」
龙性本淫。
龙族虽然不懂人族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懂海誓山盟为何物, 却是很擅长房中之术的。
龙族天赋靠血脉传承,无须特地修炼, 他们龙生下来就都很会亲。
「你是逃犯,亡命天涯, 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被天兵天将捉上去了。」
敖澜很关心宋汝瓷:「澜沧江气候很好, 适合养病, 你若是亲不好, 就换我……」
褚宴停下脚步。
山崩地裂, 天衍山主峰一声轰响, 塌了半边山头, 压了一条活龙。
有天衍宗长老、刑堂执事, 壮着胆子上来想要好言劝说,却只是踏入那衍开的星光波纹, 身体就被定在原地, 全然不听控制,连惊带惧地面面相觑。
宗主被弟子火急火燎请出关, 看着满山乱跑的大罗神仙凶星蛟龙,几乎要把眼睛瞪掉,手忙脚乱用力一挥袖子,收了本宗弟子闭门不出。
……
人影却仿佛浑然不觉。
他低着头, 只凝注这片清秀眉眼,轻柔拨开鬓发,抚摸雪白的面孔。
他将宋汝瓷保护得很好,靠在他怀中的人没有听见山崩轰鸣,没有碰到任何碎石,也没有被风惊扰,枕着他的肩头,仍旧出神似的微垂着眼睛。
“好威风。”
褚宴说:“定然吓得他胆战心惊,不敢不奉命。”
肃然冷清的司星郎其实很受不住夸。
被说了威风,抿了抿唇,被轻轻抚摸的洁白耳廓就泛起淡红。
褚宴轻轻笑了下。
他的声音柔和到极点,轻声说:“只是……”
宋汝瓷稍微愿意与这人影说话了:“只是什么?”
“只是罚得太轻——走了这么久,了无音讯,亲几下就够了?”褚宴说,“鞭子不是用来绑人的,是打人的,该罚个几百鞭子,打得全是血痕,再去温泉。”
宋汝瓷蹙眉,神情透出不愿。
人影问:“罚重了?”
“重了。”宋汝瓷咳了几声,又呛出血,“他在天上……”
说到这就说不下去,因为记忆已经几乎不剩什么,并不知道对方在天上是什么身份、被什么事困住,至于那澜沧江龙君说的“身殒归位、下不来了”,其实也不全然像是空穴来风的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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