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飞舟已经驶出了倾月宗地界, 即将进入荒林群山一段的无人地界。这一晚, 重霞舰队停靠在了附近最为繁荣的一处小镇, 暂作休整。
“进入荒林群山后, 穿过无人地带需要六七日,在此期间, 舰队将不再停下。”宋凛解释道,“今日我们先在此地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
宋无尽凑到他身边:“堂兄,那我们今夜住哪里啊?”
宋凛挑了挑眉,瞥了他一眼:“镇上有华京的产业,早有专人接应等候。还有,出门在外, 别喊我堂兄了。”
宋无尽扯着嗓子回他:“知道了知道了,宋——副——将——”
宋凛虽然和他同辈,但比他大了几百岁, 每次见面都见这位堂兄板着脸, 格外严肃, 宋无尽本来就怕宋凛, 见他这幅不懂变通的样子,更歇了心思。
“真死板。”他撇了撇嘴,也不再往宋凛旁边挤,抬手挽上沈椿龄就往甲板上跑。
一望无际的天空被晚霞彻底染红, 飞舟缓缓下降,停靠在了城郊附近的树林地带。
宋无尽有些奇怪:“这里也有华京的产业?”
“当然有。”
宋无尽回头,见少女提着裙摆,盛装而来。
陈慕律换上了华丽的华京服饰,眉心坠也变成了一枚与他瞳色相近的水晶。雪青色长裙曳地,与外罩的明黄广袖格外相称,明珠丝绦垂落,腰间的白月珠混在一众荷包玉佩中,金作饰玉为配。一步一动,裙裾如浪,泛若花瓣。
逆着落日霞光,少女缓缓走来,恍若神仙妃子,比漫天云霞还要明艳夺目。
宋无尽死死抓着沈椿龄的袖子:“那那那那!”
“是小师叔。”沈椿龄也晃了晃神,连忙低下头与他咬耳朵。
陈慕律抿了抿唇,将他们面上的诧异惊讶尽收眼底:“我就说很怪吧,春浅一定要说这样很适合。”
他很不习惯穿这种华服,裙袖拖地,披帛环绕,还有叮呤咣啷的各种配饰,又重又繁琐。
陈慕律一换上便有些后悔了,奈何春浅和其他几个侍女姐姐都哄着他继续穿衣,他骑虎难下,只好任由他们打扮,结果从飞舟的房间一路走出来就花了快一刻钟。
不是陈慕律故意走得慢,而是这身衣裳把他彻底束缚了,他一会儿要弯腰捡掉下的披帛,一会儿要提着裙摆。其中艰辛困苦,让陈慕律对整个素未谋面的华京仙境都充满了敬畏。
沈椿龄笑了下:“确实很不一样。”
“是啊是啊,好久没见表姐你穿得这么隆重了。”宋无尽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他。
这三年里,谣言愈演愈烈,陈慕律本人却越来越低调,总是打扮得和倾月宗普通弟子一般,宋无尽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表姐穿得这么华丽了。
光阴飞逝,面前的陈慕律也褪去了稚气和青涩,肤若凝脂,面若桃李,眉眼间的凌冽化作了温柔。
不是不漂亮,而是太漂亮,漂亮得让人不好意思与之相视。
看二人眼神闪躲,陈慕律无奈笑了笑:“我也不习惯了,这身衣裳太……”招摇了。
“好看。”一道冷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孟长赢一步步走上甲板,面色平淡,黑瞳紧紧盯着面前的陈慕律:“很漂亮,很适合你。”
迎着那如炬目光,陈慕律有些哑然。他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宋无尽悄悄白了孟长赢一眼,但看了看表姐的脸色,还是没有开口。
“啊……是吗?”陈慕律扯了扯嘴角,逃避似的扭头望向宋无尽和沈椿龄。
“是啊,表姐你最最最好看了,”宋无尽故意加重了咬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沈椿龄眨了眨眼:“没错。”
尬聊补救到这里,气氛便彻底凝滞了。陈慕律咬着唇,疯狂给宋沈二人递眼色,但都石沉大海。
孟长赢笑了笑,率先抛出了话题:“蔺师姐托我来问,晚上要不要一同聚聚?”
“可以啊可以啊!”宋无尽一听到聚会就两眼放光,“小椿,表姐,去玩一玩嘛。”
陈慕律望着孟长赢含笑的双眸,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好巧不巧,镇上最大的华京产业是碧云楼。
一下飞舟,陈慕律便瞧见了笑吟吟的何衔枝,才知道他早了好几天便跟着先锋舰出发了,在镇上提前打点好了一切。
陈慕律恍然大悟:“怪不得苔云镇的时候没看到你,只有春浅跟着来了。”
“我要回华京叙职,正好顺路和大家一起去。”何衔枝不好意思地笑着,一双眼睛时不时瞄着陈慕律的打扮,“大小姐今天……好漂亮。”
陈慕律被他笑得有点脸热,伸出手点了点何衔枝额间露出的青色绒羽,故意板起脸来吓他:“你、也、是。”
何衔枝闹了个大红脸,冷静了半天才褪温。
他们一行人入住了顶层的天字号房,修整一二后便重聚在了雅间里。
陈慕律拉着何衔枝进了屋时,雅间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不但有临音阁三姝和周仲羽,连律乘霄都坐在一旁喝茶。
“来来来,人齐了!”
加上倾月宗的人,一桌席面坐得满满当当。
律乘霄斟了一杯酒举在面前:“在下代表华京仙境,敬大家一杯。”
宋无尽蹿得一下起身:“敬华京!”
“敬华京。”何衔枝愣了愣,也率先站起来。
柳蓁也举起杯子:“还没有谢过律大公子允我们同行之恩,敬华京!”
“对,此番多亏华京相助,仲羽感激不尽。”
眼看着满桌的人都站了起来,陈慕律也随大流地起身,目光愣愣地停在对面最远处的人身上。
是孟长赢。
陈慕律的身侧一边是律乘霄,一边是宋无尽,而后是沈椿龄,何衔枝。然后轮到孟长赢时,他们已经相隔大半张桌子,几乎坐到了对角线。
看似无法触及,但只要一抬头,目光总会悄悄相碰。
他神色淡淡,眼底却带着几分笑意,直直地撞进陈慕律的眼帘:“敬华京。”
敬华京。
陈慕律仰头饮下这杯酒,匆匆坐下。他不敢抬头,只能一杯一杯地灌自己。
动静太大,旁边的律乘霄看了看他,忽然低声道:“要不要换成灵泉?”
“怎么了?”陈慕律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另外一侧的宋无尽咋咋呼呼地开口:“表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陈慕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下意识地双手捧着脸,果然是一片滚烫。
“喝酒上脸了而已。”律乘霄垂眸,“换灵泉水吧。”
陈慕律小鸡啄米般点头,将“罪魁祸首”换成了一壶温茶,再也没有往正前方看一眼。
但他的酒量还是太差了,即使是几杯酒也足以让他头晕目眩,灌了好些茶水还是头晕。
酒过三巡,陈慕律撂下筷子,彻底没了胃口。不知是谁起的头,席上行起了酒令,现在正轮到律乘霄和柳蓁划拳。
陈慕律悄悄离席,准备去透透风。他没让人跟着,一路向上,去了碧云楼的最顶层。
这三年里,他闲来无事,借着何衔枝的势力插手了一些生意,碧云楼便是他一手打造的招牌。
他依照连锁模式将酒楼开遍仙域,每一处的碧云楼都有专人管理,小到茶水点心,大到建筑风格都不相同,唯有最顶层一模一样,且建楼之后不许人踏足。
黄金饰,碧玉顶,远看如碧云浮空,天上人间,故得名碧云楼。
立春才过,春寒正料峭。陈慕律从储物戒中取出紫玉令,桂花枝上亮起微光,解开了最顶层的封印结界。
碧玉顶更像是一座毫无遮挡的小亭,寒风瑟瑟,他站在亭中,裙摆在风中散成一朵飘逸的花。
“外界盛传,每一座碧云楼的碧玉顶上都藏着一件无价至宝。师妹也对宝贝感兴趣?”
陈慕律弯了弯唇,任由寒风吹乱发丝:“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皓月榜首居然也会相信这种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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