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赢默默从那朵被劈成两半的食人毒花上拔出一把极细的冰针:“做过了,这花已经是第五次砍了。”
“那你不早说?”陈慕律毫不客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孟长赢面色如常,看了眼蹲在自己肩上的因为没吃到最后一口而委屈地直叫唤的傻鸟:“刚刚在喂鹦鹉,忘了。”
陈慕律脸色更难看了。
那只狼吞虎咽的傻鸟不是别的什么雀儿鸟儿,而是一进秘境就被自己黑心主人随手丢给孟长赢的没吃药。
众人此时的注意力又被孟长赢吸引了过去。路屏山更绝,直接酸溜溜地开口打趣:“诶呦呦,这不是陈大小姐的鸟吗?你说说这事闹的。”
陈慕律又扭头瞪路屏山,可惜后者装着一副备受惊吓的样子,语速比什么都快,竹筒倒豆子一半接着说了下去:“孟师弟你闭关了几年,不知道这鸟有多闹腾,一般的陌生人一靠近就撕心裂肺地叫,诶怎么他见了你这么乖?又让摸又让抱的。”
“鹦鹉有灵,许是有缘。”孟长赢挑了挑眉,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路屏山。
路屏山耸耸肩,没继续说下去。
白灵鹦鹉珍稀娇贵,基本上只亲近自己的主人。就孟长赢那娴熟的手法,一看之前就没少喂。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偏,蔺砚亭眼皮突突地跳,只好开口:“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这条路有问题,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与其想想怎么走,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孟长赢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又喂了没吃药一勺鸟食。
“孟师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鸟怎么样?”柳蓁看得眉头紧蹙,“当务之急是赶快上山!雪参草可不等人。”
孟长赢还是那句话:“休息一下吧,节省体力。”
这下柳蓁也冲他翻了个白眼。
当然,她没有放弃,而是直接换了个方向,拉起陈慕律的双手就开始撒娇:“陈师姐,这该如何是好啊?我们不会真的出不去了吧呜呜呜……”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柳蓁已经完全弄清了陈大小姐面冷心热的本性,知道对方吃软不吃硬,根本招架不住别人恳求。
果然,陈慕律四肢僵硬,只好配合柳蓁,仍由她拉着自己的手晃来晃去:“呃,不会的,你先别激动,蓁蓁别哭啊……孟长赢你好好说话会死吗?!”
才喂完鸟的孟长赢受牵连被骂了一通,面色不虞地瞥了眼他们交叠的手:“放手。”
柳蓁极有眼色地松了手,陈慕律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凶什么凶?摆脸色给谁看呐?”
舌尖抵了抵上颚,孟长赢收敛了外露的神色,语气很淡:“陈慕律,你讲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的陈慕律冷笑一声,抬脚就踹。
“别别别,小师叔君子动口不动手——”
鸡飞狗跳。
“哈哈,这……看来倾月宗的师门情意固然深厚啊,居然如此不拘小节,果然直率!”
琼玉珠灯前,谢掌教看着倾月宗一众人的精彩内讧,忍不住扶额低头,只觉得心赃扑通扑通地跳着,血压都高了。
沈青云见怪不怪,还有心情接下旁人的奉承:“自然。长赢与小慕师出同门,感情一直很好,他们总喜欢开玩笑。”
当然,无论她怎么说,旁人只当是在挽尊。毕竟人人都知道……
无数视线落在陈慕律身上,看着他气得提起涟虚剑追着孟长赢跑了好一圈,好几次剑锋都要往人心口招呼了。
谁都知道,陈大小姐嚣张跋扈,关于她曾经刻意为难孟长赢的传闻五花八门,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从来没断过。
端坐高台上的律风尽悠悠开口:“怎么,诸位没见过同门师兄妹打闹吗?”
那些难以言喻的目光一下子散开了,众人心思各异,纷纷举杯附和律家主,三言两语便把话题岔开了。
谁让人家既有个权势滔天的娘,又有个武力巅峰的爹呢?
周余泽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酒,目光沉沉。他看到对面的凡尘谷谷主轻轻晃了晃杯。
好戏,这才开始。
第114章
“真是……好热闹啊。”
今日的阳光格外好, 楚衾破躺在贵妃榻上,把一枚彩珠举到了眼前。
阳光透过琉璃彩珠,折射出粼粼光芒,像是在眼底炸了一束烟花。
谁也想不到, 大名鼎鼎的魔尊居然会带着两三个下属就跑到了雪城附近的偏僻小院里晒太阳。
黑衣护卫从院外匆忙赶来:“主上, 有消息了。”
“楚白, 别老是一惊一乍的。”楚衾破恹恹地转着那颗珠子, “华京还真的把琼玉珠灯搬出来了?”
楚白面色凝重, 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的,楚衾破今日心情似乎特别好, 连话都多了些。
当然,他说得还是格外难听:“律风尽这辈子也是可笑,好好一个家主,劳心劳力还不够,想不开要去生孩子。陈儒都在大乘期几百年了,她还在化神后期打转。”
楚白顿了顿:“尊主,但是律家主生了三个化神期。”
“……”楚衾破没说话。
四百年前他还只是一个魔君, 便已经见识过这位年轻家主的厉害,不说当时还未冒头的谢怀卿,就连风头正盛的剑圣陈儒和慧空大师都比不过她。
那时候, 所有人都以为律风尽会是仙域第一个大乘期修士。然而时过境迁, 惊才绝世的天才退居幕后, 反倒被掩埋在了滚滚红尘里。
可惜, 人各有志。
楚白很认真地盯着自家尊主,若有所思:“尊主,你说男人可以生子吗?”
“……和你说不明白。”楚衾破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别看我, 我不会生孩子,死孩子什么的最吵了。”
楚白是他用很多年前用尸体炼的蛊人,由于死得太久脑子也经常死机,是少有能让魔尊大人吃瘪的死人。
“尊主,可是民间说多子多福,家里热闹。”楚白嘴巴跑得比脑子快,但余光瞥到楚衾破扭曲难看的脸色,他不得不生硬地又补了一句,“魔域里的蛊人越来越多,也很热闹。”
不由自主地想起魔域里那一群和楚白不相上下的死人,楚衾破额前青筋暴起,被他搞得头疼。
这算什么鬼热闹。
一道黑雾悄悄在院子中凝聚化形,另外一个年轻些的护卫跪在楚衾破面前:“楚红参见尊主。”
楚衾破把珠子挪开,看了他一眼:“说。”
“荀析那边来了消息。”楚红抬起头,“事成。”
贵妃榻上的人缓缓坐起身,忽然笑出了声:“好啊,天助我也。”
他随手把珠子往旁边一撂,那不起眼的彩珠咕噜咕噜往外滚了又滚,正好撞进了旁边的一大堆琉璃彩珠中。
明珠扎堆,即便是白日也散发着完全不逊于太阳的明亮光芒。楚衾破长袖一挥,肩头由黑鳞排织的蛇纹像是活过来一般,化作一道黑雾打入珠堆中。
院中凭空聚起一屏的幽光,是珠灯投射下的魂虚秘境。那一堆的珠子正是同源旧珠。
只不过那画面中满境的翠绿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诡异的墨绿色的浓雾阴霾。
楚衾破眯着眼,仰头望了望天,喃喃道:“热闹……可惜了,我最讨厌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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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虚秘境,秋池山。
一日时间转瞬即逝,天暗得很快,太阳像是忽然被挤下了山,整座秘林都在一瞬间陷入了死寂的黑暗里。
不是夜幕降临,是毒雾彻底侵染了秘境,遮蔽了天空和光源。
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中,忽然有一阵接着一阵的风在林中呼啸而过,怪叫喧嚣席卷而来,将这一潭死水彻底搅得浑浊不堪。
密密麻麻的黑雾夹杂在其中,在琼灯珠光之下,无声无息地混入了秘境,和那剧毒的雾气融为一体。
黑暗变成了最好的伪装,雾气自由地穿梭在丛林中,追随着同源蛊毒的气息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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