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赢垂眸:“日子拖得越长,变数越大,不能再等下去了。而且,我之前就发现了楚衾破对倾月宗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敌意。”
“不止楚衾破吧。”路屏山一脸麻木,“周伯岑也是。”
陈慕律迟疑了一下:“荀析也是。”
沈椿龄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其实……傅掌柜也有点……”
他们三个都看向孟长赢,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尴尬。不算战力修为,寒州剑尊拉仇也是第一名。
“他在与我对阵时,故意提到了已故的师长,最后点了师尊的名字。”孟长赢似笑非笑,“他提到的人也很有意思,除了怀盈师叔外,其他几位都是早逝的师兄师姐。”
律乘雪和律乘霄飞速对视一眼,两人立刻起身。
律乘雪面若冰霜:“你怎么不早说?我去联系父亲和二姐。”
律乘霄则转身看向了倾月宗众人:“立刻传讯,让谢掌门无论如何也别下山,椿龄赶快联系你师父,让沈首徒回宗照看。”
若楚衾破当真是盯着谢怀卿……先不论倾月宗掌门的地位举重若轻,牵一发而动全身,只单凭一个虚无缥缈的“清名”便会毁掉谢怀卿数百年的付出和牺牲。
沈椿龄当场翻出了玉令,可是还没有打开,他腰间平安扣中的月珠已经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
是感应到亲近之人才会出现的征兆。
可沈青云明明远在北线雪原……他骇然抬头,刚好对上孟长赢波澜不惊的眼。
孟长赢腰间的月珠也亮了。
路屏山低头看了看自己剑穗上的月珠,果然也闪烁不止,好像抽了风一般。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明鉴啊,我可不是你们凌阳峰那派的。”
沈椿龄喃喃:“倾月宗门规第一万零九百四十三条。”
“什么?”路屏山没听清。
那些年罚抄的记忆忽然被唤醒,陈慕律神使鬼差地开口:“第一万零九百四十三……月珠闪烁,齐明若昼?”
孟长赢垂眸:“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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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你闻到了吗?好刺鼻。”
“师尊,那是血阵的气息。”
开启血阵将活物转变为蛊魔,炼化蛊魔来滋养黑云潮,环环相扣。
白发青年弯了弯唇角,眼中一片清明:“原来如此。”
或许早几十年前,楚衾破可能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他怕是不满足于此了。
谢怀卿仰起头,望着远处的云穹山,叹息声消散在风中:“一定要闹到生灵涂炭才肯罢休吗?”
沈青云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师尊,我们进去吧。”
谢怀卿下山了。
之前倾月宗说好的增援一人未至,全被留在了宗门山内。来的只有谢怀卿,和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沈青云。
倾月宗门规第一万零九百四十三条,月珠闪烁,齐明若昼;众月成一,掌门亲临。
这一日,崇云一带所有倾月宗弟子的月珠都不约而同地亮起,一百多年未曾出山的掌门低调地现身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中。
“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一声不响地下山?”
律乘雪眉间轻蹙,视线落在沈青云身上,“沈大师姐你居然陪他胡闹?”
沈青云面若冰霜:“我才化神。”
众人的视线又落在和蔼可亲的白发青年身上,这位大乘期的掌门安安静静地坐着,很是无辜。
他们一圈人将着二人团团围住,谢怀卿还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认错态度良好:“只是忽然想下山来逛一逛罢了。”
“让你们担心了,都是我的错。”
“你们若是不放心,我这几日便都呆在崇天城里,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
“小霄,小雪……”
律乘霄叹了口气,律乘雪低头玩何衔枝的手。
“小路,还有阿龄……”
路屏山转身,不知道在忙什么,沈椿龄满脸忧虑。
谢怀卿又把视线转向一旁的赢律,但他还未开口,孟长赢便已经直勾勾地盯着他开口:“师尊,楚衾破认识你。”
白发青年面色如常,始终温和。
“楚衾破认识我,但魔尊不认识我。”
“您一直知道二师姐他们的死和魔尊脱不开干系,是吗?”
谢怀卿很平静:“是。”
“您此次下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怀卿莞尔一笑,吐出了与众人心中截然相反的答案:“渡劫,证道。”
气氛瞬间凝滞,众人的神色各异,一个两个都吓得不清,哪怕是孟长赢都险些控制不住脸色。
大乘期之上,只剩下一场劫。
名曰飞升。
陈慕律颤声道:“师尊,您搞错了吧,这怎么可能?”
“小慕。”谢怀卿轻笑,意味深长,“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很清醒。”
谢怀卿笑了笑,又看向律乘雪和律乘霄:“我不会妨碍你们,也绝不会插手。”
“您说笑了,这……”
律乘霄扯了扯嘴角,实在是笑不出来。
若说这话的人是楚衾破之流,他或许早就高声讥讽回去了,可偏偏说出这等惊世骇俗之言的是谢怀卿,是那个包容体贴、无论何时都温和待人的谢小师叔。
谢怀卿怎么可能会骗他们呢?
“够了。”沈青云胸膛起伏了几下,“这几日我都会亲自看着师尊,你们一心一意对付魔尊即可。”
一场会面不欢而散。
谢怀卿的伪装无懈可击,但谁都能看出沈青云状态不对。可剩下的时间太少,他们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解决楚衾破这个大麻烦。
很多倾月宗弟子都收到了掌门亲临的消息,谢怀卿的事情必然瞒不了多久。若楚衾破当真抽了风要来找谢怀卿的麻烦,势必会节外生枝。
最后,众人匆匆定下了初步的计划,而谢怀卿则被安排着住进了隔壁的院子里,华京和倾月宗都象征性地留了几个人,守着这位扬言会“安分守己”的大乘期修士。
沈青云也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寸步不离地跟着谢怀卿。
沈椿龄本想跟上自家师父问问情况,却直接被她塞了一枚平安扣,轻轻巧巧地打发了出去。
一切都在向前,唯有这一方院落陷入了僵局。
第150章
一切准备紧锣密鼓地展开着, 大家都心照不宣,神经紧绷地盯着那位忽然下山的掌门大人。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谢怀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的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照料起了花草。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沈青云也忽然一改姿态, 强势地接手了沈椿龄的事务, 掌控了倾月宗在崇云一带的调度。
但她依旧没有挪出庭院一步, 而是直接将公务和谢怀卿放在了一个院子里。但凡有人去找她汇报事务, 都能和坐在旁边笑得一脸无奈的掌门打个照面。
被迫放假的沈椿龄自然也拿自家师父没办法。就这样僵持到了临行前,沈青云忽然将一个匣子交给他, 让他帮忙去做一件事。
那天,崇天城下了一场雨。
这里气候干燥,连偶尔一场降雨也只是淅淅沥沥的雨点,堪堪打湿了屋檐和地面。
城西客栈的后花园里氤氲着一片雾,傅秋娘弯着腰站在药丛里,脚边的药丛已经快被拔秃了,露出一大片褐色的土壤。
前些日子的那一仗确实惨烈, 不少人都受了伤,灵植药材不够,很多都是这位老板娘补贴的。
雾蒙蒙的光和雨丝一同被挡住, 傅秋娘抬起头, 率先看见的是来人腰间的月珠平安扣和白虎印。
沈椿龄把伞倾斜在她头顶, 耐心地等她料理完剩下的药材才开口:“傅前辈, 聊聊吗?”
雨水沾湿药草,叶上的绿都亮了几分。
傅秋娘带着他走进一间专门晾晒草药的屋子,垂着眼分起了药。沈椿龄收了伞,没开口, 也沉默地上手帮她理起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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