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赢在佛前轻轻一晃,没有任何悬念,上上签,主角光环强得可怕。
可他呢?
金佛下,少女眉宇间漏出了罕见的忧愁。
虽然是个唯物主义战士,但这些日子以来,陈慕律早已经被这个玄妙的修仙世界改变了。
他不得不信。
“怎么不抽?”孟长赢轻轻开口。
陈慕律没理他,双手捧着签筒,视死如归地一抖:一根玉签牌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签牌朝上的那一面上,写着下下签。
“这是……”慧空大师和蔼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空白,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孟长赢突然冷了面色,蹲下去默不作声地将那支断签一段一段拾了起来,与他那一支了放在一起。
陈慕律愣在原地,听见他说:“无妨,不过从头再来而已。”
“阿弥陀佛,是这个道理。”慧空大师对他友善地笑了笑,安抚道,“小陈施主不必介怀,让老衲帮二位解上一签吧。”
慧空大师轻转佛珠,念出一段秘咒,两道淡淡的金光笼住了二人的白玉签牌,在空中聚成了两个光球。
光芒流转,几行梵语浮现其中,最后落在雪白的签纸上,凝成了两句金字签文。
微风携光,吹起素白签纸,送至二人手中。
陈慕律低下头,那上面写着:
「悲心不悔得从道,崇愿误许弃置身。」
一旁的孟长赢没有立刻低头,他和陈慕律站得很近,近到他轻轻一瞥,便能将少女手心的那道签文尽收眼底。
他望向慧空,神色莫测。
“大师,这签可有什么说法?”
“阿弥陀佛。”慧空垂下眸,恰好避开了他的视线,侧身朝着灵佛,手中佛珠轻转,叹息道:“陈小施主这签……我怕是解不了了。”
陈慕律一愣:“大师这是何意?”
钟声荡漾里,慧空大师却还是轻声道:“命自天道之外,魂非今世之中,老衲无法妄自卜算,还望施主见谅。”
天机不可泄露,可这是他欠下的因果,何该由他来偿还。
第23章
宋无尽捏着鼻子,好不容易上完香,回头正好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沈椿龄。
“小沈,你也拜完了?”宋无尽笑着凑上去。
沈椿龄站在石阶上,双手抱胸睨了他一眼:“是啊,还顺道欣赏了一下你和对神鸟的虔诚忏悔。”
“嘘嘘嘘! ”宋无尽瞪大双眼,三步并两步跑到他面前:别说了,万一让我表姐听到,我又要挨骂了。”
沈椿龄很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小师叔听不到。”
“什么意思?”宋无尽一脸懵。
沈椿龄好笑道:“大师相邀,小师叔和六师叔去正殿抽签了。”
“开玩笑吧?”
宋无尽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他四下张望了半天,真的没看到陈慕律的身影,也没瞧见孟长赢。
“不行,我要去殿里看看。”他拍了下扇子,就猴急地要爬台阶再上去。
沈椿龄轻叹一声,拉住他腰间某一串叮当响的玉挂饰:“给我回来!”
“到底怎么了?”宋无尽不情不愿地回头看他。
沈椿龄穿着一身沉稳又严肃的黑衣,但他身形偏瘦,反而显得有些阴柔。他叹了口气:“临行前,我师父嘱咐过我,若在渡厄山遇到慧空大师,我们二人不得叨扰。”
宋无尽一噎:“可……”
“再说了,这里是浮光寺,师叔们不过是去求签罢了,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沈椿龄拽了拽那串玉坠子,眉眼弯弯,音调里带上了几分温和与恳求,“祖宗,你就安生点吧。”
宋无尽抿着唇,虽然被沈椿龄一点一点拉着退了下来,但他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地上,生闷气不理人。
沈椿龄的师父不是别人,正是谢怀卿座下大弟子沈青云,她入宗数百年,如今已是元婴后期。
更要命的是,她是倾月宗戒律堂堂主,执掌刑罚,为人刚正不阿,做事雷厉风行,从不偏私,沈青云也因此凶名在外,能止小儿夜啼。
宋无尽不怕掌门,却特别怕这位沈堂主。
若不是他现在还只窝在倾月宗的学宫里给表姐当陪读,没有正式择师,怕是早就被沈青云这个活阎罗收拾几百回了。
可再怎么赖也是有期限的,更何况他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
算算时间,这次回去之后,他马上就会遇上五年一次的学宫大考,然后是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两次都是学宫弟子择师的时机。
按照门规,在大比后还没有拜师的学宫弟子一部分会被遣散,另外一部分则会记为杂役弟子,入各峰中修习。
这样一来,他这个陪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尴尬得不行。
“师父她只是较真,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吓人。”看着宋无尽的可怜模样,沈椿龄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又想到哪里去了?”
“你师父她本来就不喜欢我。”宋无尽耷拉着脑袋,抱着膝盖越想越悲。
他都已经能看到大比之后,自己无家可归变成杂役弟子天天被戒律堂责罚的日子了。
少年的黑发散开,坠在发尾的银饰叮叮当当地也落在肩头,随着他掩面的动作晃来晃去,像只开屏失败的小白孔雀。
沈椿龄看着他的发顶,忽然想起宋无尽今年也才十五岁。
他犹豫再三,还是遵从内心,弯腰摸了摸白衣少年的头,柔声道:“别伤心了,这不是事实吗?”
宋无尽气得直接从地上跳起来:“我都这么伤心了你居然还这样对我!”
他才站稳,突然感觉一阵大力直冲后腰处而来,有人在他身后狠狠踹上了一脚。宋无尽一时不察,整个人都向前摔去,直接压在了沈椿龄身上。
“啊啊啊啊到底是谁居然敢踢小爷——”
“是我。”冷脸的陈慕律抱臂而立,手里还夹着一张泛着金光的签纸。
少女神色淡淡,瞥过狼狈的宋无尽,言语中却带着强压的不耐:“拜个佛而已,你怎么还哭上了?整个华京仙境的脸都不够你丢的。”
“表姐,你终于来了。”宋无尽干笑着站稳,“我们能走了吗?这烧香闻得我头好晕。”
“我看你确实是晕了头了。”陈慕律冷哼一声,“赶紧下山吧。”
一旁的沈椿龄抬头,悄悄望向灵佛殿前,被陈慕律远远甩在后面的孟长赢才刚刚跨出门槛。
“小师叔,那六师叔可要与我们同行?”沈椿龄试探道。
“马车上可没他的位置。”陈慕律轻嗤着,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
不远处,孟长赢拾级而下,那片灿烂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连殿中的灵佛都成了他的陪衬。
陈慕律被灼了眼,匆匆移开了目光:“他可不需要我们操心,慧空大师有事托他去办,我们顾好自己便好。”
按照谢怀卿的吩咐,他们要在梵镜城住够五日。这才第二日,他和孟长赢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几天里,他已经没有其他正当理由跟主角一起行动了。
闻言,宋无尽也大大叹了口气:“等呆够五日,我可再也不要来这什么劳子的佛城圣地了!”
沈椿龄笑了笑:“都听小师叔的。”
少女心烦意乱地应了,带着他们二人直接往寺门的方向走去。
陈慕律确实很烦。
那张下下签就像一个隔空的巴掌,明晃晃地扇在他的脸上,嘲弄着他的不自量力。
谁让他犯贱,妄图插手主角的机缘呢?
结果就是自取其辱。
陈慕律沉默了一路,等到出了寺门,走到马车前,他也依旧冷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表姐……”宋无尽小心翼翼地出声,想扶她上马车,却见少女冲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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