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断的黑云魔物前赴后继,化作青烟,化作寒冰,混沌又麻木地冲向防御阵。
欣赏够了他垂死挣扎的模样,楚衾破不屑冷笑:“雕虫小技,你以为靠这个就能阻拦黑云潮吗?”
楚衾破一跃回到天际云端,他实在看腻了这出俗套戏码。魔尊轻睨了一眼荒凉混乱的崇天城,冲着身旁的部下随意地摆了摆手。
漫天黑云遮蔽,掩月吞日。
孟长赢泰然自若,挡在最前面,手中结印维持着这座庞大的法阵。
楚衾丢下一把黑曜石刀,黑潮如排山倒海般在天边聚拢蔓延,霎时如游龙般俯冲而下。尖刀做舌,黑雾为身,黑龙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他直接吞下。
巨变突生。
一道天雷毫无征兆地劈下,将黑龙彻底打散。
久违的阳光紧随其后。所有的混乱都在刹那间被穿云而来的晨光压下,巍峨的云穹山上金光灿灿,神鸟清鸣铺天盖地而来,驱散了天边的黑潮。
重明虚影自天际俯冲而来,毫不畏惧地撞上那层黑雾。在众目睽睽之下,二者一同粉碎成了漫天金光,簌簌落了全城,宛若一场金雨。
“孟长赢,起来!”
神邪破风而来,如流星般在天边划开一道炫目光芒,正好挡在孟长赢面前,直接震飞了楚衾破手中的黑曜石刀。
楚衾破惶惶抬头,瞳孔微缩,惊恐像是见到了什么失控的场景。只一瞬晃神,孟长赢便趁机握住了神邪,反守为攻,狠狠冲云端的楚衾破扬起一剑。
“败月剑法?”
守在客栈的沈椿龄急匆匆地抬头,一下便被那锋芒毕露的剑气震在了原地。
“堂主!你看那边——”
“重明虚影?!这里怎么会有华京嫡系……”
神鸟之鸣响彻群山,惊起漫天鸟雀相随。逆着金光烈阳,有人自云穹山而来,身负金羽长翼。
故人眉目如旧。
金翼在眼前一闪而过,沈椿龄忽然被定在原地,恍若隔世。
“小师叔。”他不可置信地喃喃着。
“椿龄师兄你在嘟囔什……”
沈椿龄完全忘了体面礼法,拽住那弟子的衣襟猛烈地晃着:“那是小师叔!”
“这怎么可能—”
那弟子下意识想反驳,可是一抬头就看到阵前的潋虚剑飞速地冲到了那人身边殷勤打转。
他呆呆地张嘴又闭上,最后睁大双眼:“我滴个乖乖。”
谁说剑尊未婚夫是凡人的?!
这是哪门子凡人?
-
黑云潮依旧汹涌,孟长赢的杀招一层叠着一层。楚衾破皱起了眉,心不在焉地躲过孟长赢的剑招,唤来黑云直接将孟长赢挡下,自己则扭过头来,看向了不远处的来人。
“你……”楚衾破目光却牢牢黏在陈慕律身上,唇边又扬起了一丝玩味的笑,“你是律家的人?”
“不是。”
陈慕律面无表情,“无姓之人而已。”
一旁的孟长赢咳了两声,随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那以后可以姓孟。”
陈慕律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闭嘴。”
孟长赢捂着胸口,随手挥出一剑斩散黑潮,拖着一身狼狈挡到陈慕律面前,剑指楚衾破。
楚衾破抱臂站在云端,重重嗤笑了一声。
陈慕律大步上前,和他并肩而立,但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意。
他们两边都没有再轻举妄动。
黑云潮的躁动期马上就要过去,接下去的休眠必然会让魔域势力大打折扣。而陈慕律这个重明血脉的忽然出现,也无异是楚衾破所忌惮的。
到底是放手一搏,还是……
潋虚出鞘,剑鸣铮铮。
陈慕律冷声道:“现在,滚回你的魔域。”
楚衾破好笑地打量着他:“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喊话的?剑尊的小未婚夫?还是无名氏?”
无需回应,他看着青年绷紧的双唇便心如明镜,直接仰头大笑了起来。
一道银镖破空而来,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楚衾破慢慢松开护在脖颈处的手,掌心是一片鲜红的血色。
他还来不及反应,数百枚爆炸灵符如骤雨般投落,将仅剩的黑潮炸了个措手不及。
沾血的银镖在空中拐了个弯,咻的一声重新扎回了赤红的扇面上。扇面四分五裂,转瞬间拼为长剑。
散漫的男声和攻击一同落下:“楚衾破,你耳聋了?”
陈慕律愣在原地,颤抖着抬首望向天边——多到看不清数目的大小飞舰排满了天空,船帆上的重明图腾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
在最前方,一人手执长剑,金玉珠宝堆砌满身;一人黄衣醒目,袖摆荡漾在风中,像是迎风飘扬的旗。
“没听到我们小少主说,让你滚吗?”
第146章
昭玄三十三年春, 北线战事初平。
魔尊楚衾破以三万蛊魔为饲,夜袭崇云一带,强行启动血阵,企图挑起南线战火。
寒州剑尊率部下弟子共一千余人死守城池, 在天亮时等到了华京的援军, 保下了三十七城百姓的性命。
“逞英雄是吧, 烧神魂是吧?我就纳了闷了, 你就非要找死干什么?”
“那感情好啊, 现在瘫床上你满意了?”律乘雪好整以暇地站在床前,扇子一下一下地敲在手心里, 正好为他这番挖苦打上了节奏。
那位身残志坚的剑尊阁下躺在榻上,纵然是座冰山,此时也带上了几分病气。
他才包扎过伤口,只套了件单薄的白色中衣,满头青丝俱散披落衣衫,眉心的血印还未消散,那抹血色黯淡下来, 倒像一枚天生的红痣。
律乘霄坐在不远处的矮榻上观战,看着那床榻上“半身不遂”的孟长赢,视线又一次跑到了站在床头的青年身上。
陈慕律没有再易容, 张扬妍丽的容貌在额间的红痣的衬托下更为脱俗, 他也连轴转了几天几夜, 憔悴加上心虚, 显得格外可怜。这么看着,他们两人倒有几分般配了。
这一双璧人十年前纠缠,十年后还拧巴,看得律乘霄一阵牙酸, 连忙瞥开眼,心里却总有口气堵住,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十年,到底是不一样了。
最直观的变化,莫过于才想起来的妹妹忽然就变成了弟弟。纵使陈慕律和律乘雪一样都是男生女相,但此刻换下了裙装首饰,律乘霄还是有些晃神,总觉得有些陈慕律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孩子悄悄长成了瘦削内敛的青年,孟长赢用天灵地宝养了小半个月,还是没掩盖住他一身的风霜。
律乘霄越观察越想叹气。
另外一边,陈慕律也在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二位兄长,结果被律乘雪直接抓包。他吓得立刻挪开视线,欲盖弥彰地侧身往孟长赢的方向看。
血脉已经觉醒,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唤出了重明虚影,还正好被律乘霄和律乘雪撞了个正着。更要命的是,这两个人完全被他的真身刺激到了。
陈慕律现在一和他们对视就发憷,光看那架势便不难猜到,他们明显是已经记起来了什么。
“我真好奇啊,难道你师尊没教过你怎么唱空城计吗?”律乘雪还在说教,“那是要你多说些废话,先把楚衾破那个神经病的注意力引开再说,不是让你瞎说些大实话把刀子往他肺管子里戳!”
“你在干什么呢?把疯子逼得更疯,好让他一刀捅死你,让你师父白发人再送黑发人吗?”
孟长赢唇色惨白:“我有分寸。”
很好,依旧嘴硬。
律乘雪冷笑,律乘霄浅浅吸了一口气。
连安安静静在边上罚站的陈慕律都听不下去了,偷偷瞪了他一眼,结果孟某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旁若无人地回了他一个微笑。
“不想挨揍就闭嘴。”律乘雪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互动,“就你现在这幅样子,怕是连我的随手一剑都接不住。”
孟长赢垂眸:“自然比不上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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