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马上。”沈椿龄已经下意识露出了招牌的微笑,手中剑立刻消散。
他转身,三步并两步往楼下走去,忽然感觉自己左眼皮跳了两跳。
显然,今日有灾。
一楼大堂里的弟子不少,但都安静得出奇,连爱唠叨谈天的老板娘和账房都悻悻地各司其职,躲在了酒坛子后面。阳光自窗边投射而下,明明是光线最好最宽敞的地方,可窗边的一整排愣是都没什么人坐。
准确来说,是只坐了一个人。
“愣着做什么?”
沈椿龄看见自家那位冷若冰霜的师叔脸上浮现出了很明显的笑意,像一座融化的冰山。
可周身的寒气却又扩出一圈来,旁边一群的弟子都唰地一下低下了头,眼珠子乱瞥,不住地偷瞄着。
沈椿龄往左一步,为陈慕律让开一条道:“小师叔,您请。”
陈慕律完全被这尴尬的阵仗吓到了,连连摆手:“不不不……”
“陈玄知,过来。”
陈慕律抬头,隔空和窗边的孟长赢对视了一瞬。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陈慕律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同手同脚地走到他面前。众人的视线悄悄跟着他移到孟长赢面前,青年满脸坚定,就这样坐到了孟长赢对面的位置上。
孟长赢笑着看他,很自觉地便为他夹起菜来:“都是你爱吃的。”
周围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陈慕律低下头,如坐针毡,疯狂给对面的孟长赢使眼色,但对方充耳不闻:“怎么,是不合胃口吗?你想吃什么,我再去做。”
陈慕律阖上双眼。
虽然他自认为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困难的准备,但孟长赢总能将他良好的心理建设打破。
孟长赢轻轻笑了一声,抬手牵住他的手:“手好凉,是不舒服吗?”
对面的青年眼睫颤了颤,动作明显有些僵硬。孟长赢轻轻捏下他的手,正打算见好就收,却在松手的那一刻被他反握住。
“没有。”他说。
陈慕律抬头,对他笑了笑:“没事。”
第141章
倾月宗弟子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段沉重的日子。
贺兰蕴扒拉着走廊上那盆半枯不干的草:“第几天了?”
旁边的弟子颤颤巍巍张开手, 比了个五。
“什么?!才五天……我还以为已经五百年了呢……”贺兰蕴一下子泄了气,蹲在地上和那盆枯草齐平,“不是说剑尊事务繁忙吗?孟师兄怎么还不走?”
孟长赢一来,搞得他们这些弟子风声鹤唳, 一个两个都不敢懈怠。大家伙天不亮就爬起来练剑了, 可这客栈的后花园就那么点大, 根本站不下人。
旁边的弟子也是一脸恍惚:“我居然能在灶台前看见剑尊下厨……”
“我也看见了, 当时还以为是我最近练剑练得走火入魔了。”另外一人沉痛地拍了拍他, “后来……还不如是我真的走火入魔了呢。”
他实在不敢再回忆孟长赢气质出尘地站在灶台前做饭的样子,面上严肃得好像他做的不是一锅菜, 而是威力足以毁坏崇云门之流的阵法符文。
贺兰蕴重重叹了口气:“这日子怎么过啊!”
这几日孟长赢一直都待在客栈里,和他那位声名在外的未婚夫同进同出,对那程小师叔百般照顾,将他的衣食住行一手包圆,半点都不假手于人。
谁也没料到,凶名在外的寒州剑尊居然会伏低做小到此等地步。不过五日,他便凭借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练成的好厨艺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硬生生扭转了大家对陈慕律的印象。
“你昨天又看到吗?”
“嗯?看到什么?”
“哎呀,就是那个啊……”
“难道是昨晚那个……那什么……”
他们几人互换了个眼神,彼此心中不约而同地浮起了一句感叹。
——程小师叔实乃高人也。
“你们几个窝在这里做什么?”
几人被吓了一跳, 心虚回头时看见沈椿龄的脸才松了口气。
前两天因为妄议剑尊未婚夫被处罚的人现在都还没从床上爬起来, 他们现在至少不是被本尊抓包。
沈椿龄弯下腰, 笑吟吟道:“贺兰师叔, 您怎么蹲在地上?”
“额,哈哈,我突然有点热,”贺兰蕴作势擦了擦额前并不存在的汗, “椿龄啊,你怎么在下楼来了?”
“掌门传讯,有话托我带给孟师叔和小师叔。”沈椿龄的视线扫过四周,毫不费力地在不远处的假山后寻见了两人。
早上还人满为患的后花园此刻安静得不成样子,好像剑尊本人自带着什么静音结界一般,方圆十里都被他冻得像入了冬。
旁边的弟子踌躇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椿龄师兄,您就劝劝师叔吧,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再这样下去,魔尊还没打过来,他们就已经被特立独行的寒州剑尊搞得精神衰弱了。
沈椿龄善解人意地递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好心地没有告诉他们,其实剑尊已盯着他们这个方向多时了。
-
“怎么了?”
陈慕律坐在秋千上,双臂揽着两边的绳索,轻轻地晃着。
这个客栈意外的宽敞,虽然之前少有生意,后花园里依旧郁郁葱葱,一看便是有人细心在打理。
陈慕律最喜欢这个秋千,周围的木架上开满了茂盛的忍冬花,虽然和凌阳峰相差甚远,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坐上一坐的欲望。
不再关注墙角那漏洞百出的几个人,孟长赢收回视线,好整以暇道:“无事。”
“不是说好了,以后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了吗?”陈慕律佯装生气,抬着头仰视他,“这才几天啊,剑尊大人又开始当闷葫芦了。”
孟长赢垂下眼,低声道:“师兄知错了,师妹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罢。”
陈慕律眼珠子一转:“若我不依不饶呢?”
他闷笑着,从袖中变出什么东西:“那我只好贿赂一下小少主了。”
熟悉的雪青色,紫调中配着鹅黄,陈慕律伸出手,柔软的流苏落在掌心,那又是一条剑穗。
忍冬纹,紫玉剑穗。
陈慕律微微一愣,指尖绕起流苏:“你什么时候做的?”
孟长赢挑了挑眉:“想见你的时候。”
从他手里接过那条剑穗,陈慕律看清了紫玉上的纹样,这次是一对四叶忍冬纹。
“你说这剑穗是不是寓意不太好,”陈慕律若有所思,掰着指头数了起来,“第一次送的时候我们冷战了三年,第二次送的时候又是十年,而且你之前送我的那块都碎掉了。这第三次……”
孟长赢眯着眼:“第三次怎么了?”
陈慕律抿着唇,满脸无辜地看着他:“第三次,魔尊在外面虎视眈眈。”
“不必管他。”孟长赢漫不经心道,“因果轮回自有报应,魔域如今已到了强弩之末。”
“我……”陈慕律泄了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长赢顿了顿,轻声道:“我知道。”
他弯下腰,自然地替陈慕律把碎发挽到耳后:“一条剑穗而已,碎了便碎了。思寰峰上还有几箱,你一天摔十条都可以。”
陈慕律低下头,轻轻抚上那片玉雕忍冬,上面不出意料地亮起一朵小小的冰花。
是孟长赢的剑意。
“不用担心我。”孟长赢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只是一点剑意而已,你带着它便多一重保障,我才能安心离开。”
陈慕律抿着唇,双手握住孟长赢贴在他脸上的手:“好。”
孟长赢笑了笑,摩挲着他的指尖:“等我回来,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虽然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但是在身体尚未完全重塑之前,陈慕律还是会收到系统的限制,无法说出任何关于异世和系统任务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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