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酸麻, 歪一下头就痛得嘶牙咧嘴。宋无尽骂骂咧咧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刚想问候孟大剑尊的祖宗十八代,忽然视线瞄到了面前那张巨大的床榻。
好大的一张床。
床榻上坐着一个抱着白灵鹦鹉的紫衣青年。没吃药睡着了,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人腿上。
青年容色寡淡, 但胜在眉目清俊, 桃花眼中盈盈一层水雾, 看得人心头翻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没有对视, 只是看见他孤零零的背影, 宋无尽便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刻意放轻了动作,面上也不自觉地控制起了自己张牙舞爪的表情。
宋无尽:……
明明那是只一个陌生人, 可他的身体却比脑子先给出了反应——他变得格外规矩,就像在沈青云那些长辈面前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那是着了什么魔,但估计是被孟长赢劈了一刀的后遗症。愤愤地揉着自己的后颈,下定决心出去了要好好告孟长赢一状。
“奇了怪了。”
宋无尽小声嘟囔着,又放松下来,注意力全落到了面前的陌生青年身上。
他试探地走进了几步:“喂?你没事吧?”
那青年被他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抬头看他:“我……我没事。”
也就是这时候, 宋无尽才算是真切地看清了他的面容,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在那人泪眼婆娑间演变成一种奇异的怅惘。
他听见那个青年说:“你好, 我是程思。”
宋无尽忽然屏息, 胸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闷闷地压着, 他忽然有点喘不上气。
很不对劲。
他缓缓开口:“呃……你好, 我是宋无尽。你是怎么被孟长赢带到这里啊?”
程思温和地向他解释:“我是凡域十九城的散修,因为……一点意外,被剑尊大人带到了这里。”
宋无尽眼睛一下子亮了:“那你有在这里见过别人吗?”
程思摇头:“没有。”
“不可能啊……圣女肯定在这里。”宋无尽皱起来眉。
整个倾月宗都知道,思寰峰上那位从不沾染情爱的寒州剑尊去凡域了结因果, 却带了个人回来,据说那人还是凡城献出的圣女。
虽然大家都对这位圣女产生了浓郁的兴趣,但孟长赢把人藏得很严实,一个月下来,根本没有人看到过这位圣女的真容。
按道理来说,圣女就在思寰峰上,可殿内明明只有程思一个人。
宋无尽头脑风暴了好一会儿,惊恐地看向程思:“你……不会是孟长赢把圣女干掉了吧?”
很好,不愧是你。
程思,或者说是易容后的陈慕律深吸一口气,憋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圣女?”
宋无尽如遭五雷轰顶:“可你分明是个男子啊!”
陈慕律左眼皮直跳:“没听说过女装?”
“那那那……你你你……你们……你们……你们岂不是……”
陈慕律好脾气地冲他笑笑:“宋无尽,双/修没听说过吗?”
宋无尽捂着胸口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今天身体这么反常,这是在提醒他里面有一桩惊天大秘闻啊。
“你们……居然是断袖?!”
“明明是修炼。”
“你们是断袖!你们……那……”
宋无尽向无头苍蝇似的在原地踱来踱去,视线又再次回到那张宽敞得不像话的床榻上。
“……”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他哆哆嗦嗦地伸手虚指着:“所以你们这一个多月……都是在……这间屋子里双、双修?”
陈慕律啊了一声:“居然有一个月?”
那点重逢的愧疚和欣喜已经被宋无尽这傻子搅得荡然无存,陈慕律笑吟吟地看着他无助地原地蹲下,心情忽然就顺畅了不少。
“问你个事。”
他起身走近,但宋无尽双手抱住自己,自卫式地大叫起来:“你别过来!就站那里问!”
陈慕律轻轻啧了一声:“这是哪里?”
“思寰峰啊。”宋无尽可怜巴巴地维持着保护的姿态,“不是,你不知道吗?”
陈慕律垂下眼,压低了声音:“在下不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得了仙君青眼,孤身一人被带到上界来,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今日若没有你开口,我竟不知自己已经被困在这里一月有余了。”
“啊?!”
宋无尽目瞪口呆,连防御都忘了:“那你难道……”
陈慕律说谎都不打草稿,张嘴便来:“剑尊大人说,我们只是在修习罢了。”
果不其然,宋无尽一下子就跳起来:“岂有此理!孟长赢也太坏了,居然这么欺负你!不行,我得带你去掌门面前好好理论一番。”
“能为剑尊大人出力,是我的福气。”陈慕律低下头,拼命压住上扬的唇角,“我仰慕剑尊大人已久,只想多了解一些大人的喜恶,免得惹大人不快。”
宋无尽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面前的青年内敛谦卑,居然当真眼瞎到一颗心全都扑到了孟长赢那狗东西身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断袖的世界果然可怕。
“无尽小公子,你既然被剑尊大人带到这里,想必也是剑尊亲近之人吧?”陈慕律挤出一滴泪,拉起宋无尽的双手逼他和自己对视,“你能不能告诉我,剑尊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啊……他这些年过得如何?”
不知道是陈慕律演得太逼真还是宋无尽的精神状态已经岌岌可危,总之他没有反抗,只是愣愣地点头。
宋无尽挠挠头:“其实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他抬头,对上青年恳切的目光。
“好吧……我尽量都告诉你。”
在宋无尽别扭的叹气中,陈慕律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
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从宋无尽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故事。
-
仙魔域交界,崇天城。
城西客栈生意萧条,没有客人,跑堂的小伙计和账房先生凑了一桌,就着花生米拼酒。
“刘老头你听说了吗?”伙计李三一脸神秘,“有个大人物要来了!”
账房的刘老头只低头剥花生:“啧,谁啊?李三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婆婆妈妈的。”
“哪里还有别人?就是十年前横空出世的那位!那什么州什么的剑尊……”
刘老头往嘴里塞了一把花生:“寒州剑尊。”
“对,就是他,寒州剑尊。”李三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差点没把酒坛子掀翻,“我可听守城的那群修士说了,这剑尊要到咱们崇天城来。”
刘老头护住酒坛:“来就来呗,日子照样过。”
李三不满地盯着他:“我说你这老头怎么油盐不进呢,难道你不想去看看那剑尊长什么样?”
“还能是什么样?两只眼睛一张嘴,是人都长这样。”刘老头呼噜呼噜喝了两口浊酒,“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去多玩几圈叶子牌。”
李三更生气了,直冲他翻白眼:“我不理你了,我和掌柜的说去!”
说曹操曹操便到,傅秋娘叉着腰从后厨走出来,见他们二人这样子便开始数落:“你们两个死东西在角落里鬼鬼祟祟说什么小话呢?我可告诉你们,就算没有客人,也不代表你们就能偷懒了!”
“傅姨啊,什么风把你吹出来了。”李三讪笑着站起来,“我和刘老头正聊着那位仙君呢!”
傅秋娘冷哼:“你小子还不死心啊?”
李三唯唯诺诺的地望着她,不敢回嘴。
他是杂灵根,连崇云门的杂役弟子都做不了,只好灰溜溜地回来当个跑堂的。但傅秋娘和刘老头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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