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几句话,姜守言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随着旷野的风一起乱了。
程在野伸手拨弄开挡在姜守言眼前的头发,又重新仰躺在姜守言身边。
他手指钻进姜守言指缝,和他十指紧扣,一起看着头顶高阔的天,听着远方牧场传过来的牛铃声。
那声音晃悠悠的,听的姜守言想睡觉。
意识溃散的前一秒,他想起初遇程在野的那一天,天气晴朗,海水碧蓝,而他的状态着实算不上好。
所以为什么呢?
姜守言没想明白,在广袤无垠的原野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上空,他的脸颊泛了阵痒,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
姜守言回过头,和一只小羊对上了视线,然后是程在野那双金棕色的眼睛。
程在野抱着那只小绵羊,笑着问:“睡醒了么?”
姜守言还没完全醒过神,撑坐起来问:“羊哪儿来的?”
程在野下巴点了点他身后。
姜守言回头,看见不远处的草坪上有很多牛羊在低头吃草,而他们停放山地车的石头边懒洋洋趴了只银灰色的边牧。
“狗赶过来的?”姜守言觉得稀奇。
程在野总算松开了手里的小羊,小羊头上的毛都被摸乱了,站在原地咩咩地甩着自己的脑袋。
“主人也在。”
话音刚落,姜守言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骑着马爬了上来,冲这边吆喝了一嗓子。
程在野说:“他是另一片山头的住户,我之前来这儿玩的时候徒步徒到了他家,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刚刚正好碰上他放羊放到了这边,想邀请我们一起去吃饭,我说等你睡醒了问问你。”
程在野勾着姜守言的手指问:“我们去么?”
姜守言不会驳这份面子。
他们取车的时候边牧瞧了他们一眼,甩了甩尾巴算是打过了招呼。
跨上车座后,姜守言偏头看了眼草坪,问:“主人走了,羊怎么办?”
程在野指了指趴在石头上的边牧:“这不还有小主人看着的。”
边牧又晃了晃尾巴,像是在应着他们的话,姜守言觉得可爱,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
*
牧场主人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但山地车终究还是赶不上马奔驰的速度,等他们到的时候,女主人已经得到消息多准备几个菜去了。
男主人很随性,让他们直接叫他Joao就好,又问了姜守言的名字。
或许是见到了会说葡语的东方面孔觉得稀奇,Joao拉着姜守言唠了很多话题,比如说自己有两个儿子,送到了里斯本舅舅家读书,平时放假了才会回来,又问姜守言为什么会想要学葡语。
姜守言说:“(我读高中的时候英语成绩很好,后来考上大学选专业想着要不再选个小众点的语言,读出来虽然工作范围窄,但冷门学到极致,更容易在一个行业做到顶层。)”
只是他最后放弃了高薪的待遇,选择回家。老人衰老起来的速度太快了,姜守言就剩这么个亲人,陪一天少一天。
想到这里,他垂了垂眸。
程在野敏锐地觉察到他不想再聊下去,开口打断兴致勃勃的Joao:“(时间还早,我们去给你钓几条鱼回来啊?)”
Joao酷爱钓鱼,说起这个就兴奋,从后面库房找出两根鱼竿递给程在野。
又在提放在角落的桶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补了一句:“(希望你今天能有点收获。)”
姜守言没听明白。
程在野打着哈哈混过去了。
很快,姜守言知道了那句“希望你今天能有收获”是什么意思了。
程在野虽然会钓鱼,但他其实不太能坐得住,之前闲暇时和Joao一起在湖边钓过,总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钓鱼很考验专注力和耐心,和Joao一起时候没有,更不用提和姜守言坐一块儿了。
程在野就跟浑身长了刺一样,时不时偏头看一眼姜守言,又低头看看小盒里的鱼饵,直到姜守言这边连着钓上来三条,程在野桶里干干净净。
某人不干了,借口风水不好,拿着板凳就要和人换位置。
然后姜守言桶里又多了两条鱼。
“新手保护期,”程在野作势要过来亲他,姜守言抬手摁住了他的嘴,淡声说,“走开,别吓走了我的鱼。”
程在野就吻他掌心,含糊道:“鱼重要还是我重要?”
姜守言微微眯了眯眼,眼尾就那么漾了起来。
“当然是……”
程在野感受着姜守言落在他嘴唇上的呼吸,心跳都快上了几分。
就在快要贴上的时候,姜守言手里的鱼竿很轻微地动了一下,他突然侧头,耳朵擦过了程在野的嘴唇。
“鱼重要。”
扑了个空的程在野:“……”
后来桶里没再上鱼,两个人在草地滚上了不少的枯草。
好歹出来了这么一趟,程在野低头看了眼自己除了水还是水的桶,又看了看平静的湖面,想着要不直接进去抓两条,免得又被Joao嘲笑。
不等他捋袖子,姜守言把自己的桶递到他手边:“有点沉,给你拎,我要那个空的。”
程在野扭头笑:“这么好啊,自己辛苦钓的就给我了?”
姜守言想了想说:“好像也没多辛苦,就半个小时。”
程在野:“……”
程在野倔强地只捞了两条放自己桶里。
这一片景色大差不差,从湖边回到木屋要经过一截辟在森林里的小路,林木枝叶繁茂,遮天蔽日落下整片浓荫。
阳光透过缝隙洒下薄纱一样的金光,姜守言在浮动的微光里,看到了一只憩在石头上的蝴蝶。
翅膀很轻微地颤动,颜色从粉紫渐变到了浅绿,像一块璀璨的宝石。
“怎么了?”已经走出去几步的程在野觉察到后面没声,又倒了回来。
姜守言指着那只蝴蝶:“很少见的颜色,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程在野也没见过,打开手机的识物功能远远拍了张照。
“绿贝矩蛱蝶,”程在野扫了眼简介,“翅膀只有在雨季的时候会呈现这种颜色。”
“主要分布在非洲东部,种类非常稀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在野直起身,扭头问:“喜欢蝴蝶么?”
“也谈不上很喜欢,就是之前里斯本的卧室天花板上有蝴蝶贴纸,”姜守言说,“可能每天睡前盯着看习惯了,刚来这里的头几天还有点不适应。现在看到活的,觉得有点亲切。”
他们现在住的木屋是阁楼样式的房顶,天花板不是平面,自然没有装饰物。
程在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屋后Joao果然第一时间过来查看程在野的桶,惊讶道:“(天呐,你今天竟然钓到了两条!)”
程在野一边摸自己的鼻尖,一边扭头去看姜守言。
姜守言把桶放到一边,对出来的女主人说:“(需要帮忙吗?)”
女主人笑着摆摆手,说不用。
很快,Joao从橱柜里拿出一瓶樱桃酒,招呼着程在野和姜守言在圆桌坐下。
桌上的菜式很丰富,多是海味,葡萄牙人尤其喜欢用鳕鱼做菜,虽然葡萄牙并不盛产鳕鱼。
这片山头很偏僻,平时没什么人来,好不容易逮着两个年轻人,Joao显得非常活跃,挨个给姜守言和程在野倒了樱桃酒。
“(这是用阿尔孔戈斯塔的樱桃酿出来的酒,那个地方是葡萄牙的樱桃乡。)”
“(我有几个亲戚住在那里,他们有很大一片樱桃种植园,每到樱桃成熟的季节,我的两个儿子都会去帮他们收樱桃,帮着做成樱桃酒和樱桃酱。)”
好像无论哪个国家的人都一样,只要和外国人提起自己国家有名的东西总会滔滔不绝。
Joao不仅给姜守言说了樱桃酒和樱桃酱,还给姜守言展示了塞在酒瓶口的软木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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