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英语和葡语,姜守言也听不懂。
他踩了踩脚底的冰层,和雪地的质感不一样,很密、很厚实。
“(冰川不是雪也不是冰,冰川就是冰川)”
带队的地质学博士开始进行简单的科普,他手指向另一边,众人才发现岸边的冰川开裂了很多层,呈一种往海湾里倾倒的姿势。
“(这片海域的冰川活动旺盛,冰架因为温度等原因崩解,砸进海里,形成冰山,随着南极环流飘向远方)”
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边缘的冰架彻底崩解开,轰然倒进海湾里。这一幕属实罕见,程在野都把手机掏出来了。
直到今天,姜守言才算直观地看到什么叫做冰山一角。崩解开的冰层在海浪的冲击下翻滚,一点点把曾经隐藏在海平面下的巨大冰体翻了上来,在阳光底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冰川只有在两极和高山地区能看到,而南极有一些冰架底下的生物呈现一种很神奇的生存方式,)”博士把两只手重叠,然后翻转过来,“(它们是贴着冰面游动的,把冰架当地板,海洋当做天花板,就像是倒立生存一样,比如爱德华式海葵和一些鱼类。)”
“(海洋占据地球超过百分之七十的面积,是一片我们目前没办法完全探索的神秘领域。)”
而在海洋生物圈里,虎鲸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
他们回程的路上,刚好就遇上了虎鲸围猎海豹的场面。
第72章 生机
“(你们很幸运,)”博士停了冲锋艇的发动机,静止在一片还算安全的海域,感叹道,“(遇上了冰川崩解,还能看到虎鲸围猎。)”
“(我跟船来了这么多回,还是头一次同时遇到)”
虎鲸之所以被称为海洋霸主,除了超高的智商、出色的狩猎技巧,还有就是什么都吃,体型上到座头鲸,下到小鱼小虾。
它们是以母系家族为主的群居生物,从不单独狩猎,团队间配合非常紧密。
冲锋艇随着海洋安静地漂浮,众人的视线落在那两只惊恐趴在浮冰上的海豹身上。
“(围猎进行了有一会儿了,海面上有碎开的浮冰,)”博士指着远方,“(虎鲸是很聪明的生物,浮冰较大,波浪把猎物冲不下来的情况下,它们会在水底快速游动蓄能再突然转向在浮冰底下激起浪花,用浪把冰块打散)”
话音刚落,就是一股波浪席卷那块浮冰,冰面开裂了很多道口子,有一道刚好就开在一只海豹底下。海豹疯狂在水里扑腾,试图重新攀爬上冰面,但没来得及,就被某只虎鲸一尾巴拍飞了海面。
冲锋艇上不乏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的人,捂住嘴巴惊呼:“Oh my god!”
博士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这是自然法则,双方都是为了生存。
博士也尽可能地做好科普:“(虎鲸很擅长撞击,它们会通过突然的撞击让猎物骨头断裂,然后在周边围着受伤的猎物转悠,惊慌失措的猎物下意识会随着它游动的轨迹在原地挣扎,挣扎的过程中断裂的骨头会划破内脏,造成出血,直到力竭)”
博士说:“(它们还很擅长诱导和模仿,不会正面对上体型比它们大很多的座头鲸,而是学习母鲸的习性,诱拐跟在母鲸身边的小鲸鱼)”
博士边说着,浮冰上又进行了第二轮围猎。
失去了同伴的海豹草木皆兵地蜷缩在已经被波浪冲击得足够小的浮冰上,漆黑的眼珠子惊恐地乱转,猛地对上了某只立起大半个脑袋,进行浮窥的虎鲸的视线。
哪怕隔得足够远,看得并不算特别清楚,众人的心脏也跟着揪了起来。
海豹似乎也意识到再待在这块冰上只能等死,它在原地转悠了一圈,看中了远处另一块更大的浮冰。
它刚准备跳下浮冰,用尽全力搏一条生路,由三只虎鲸在海底造成的波浪冲上了冰面,海豹下意识挣扎,但浪太大了,它滑了下去,随后再也没冒出头。
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后。
船上戴着红色帽子的女孩儿问:“(博士,你觉得那只海豹活下来了吗?)”
博士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没有海豹也没有虎鲸,浮冰安静地飘动,静得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幻觉。
博士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生命就是因为这样的未知才更加珍贵和精彩)”
他边说着边要去开发动机返航,一只虎鲸在冲锋艇旁边冒出了半个头。
看完了虎鲸残暴狩猎全过程的众人差点没当场跪下。
就连姜守言的心跳都砰砰快了起来。
程在野握着姜守言的手:“虎鲸很聪明的,分得清人类和猎物。”
姜守言回看他:“我知道,就是突然觉得脊背有点发凉。”
话音刚落,余光瞥到了某个黑影,姜守言缓缓回头,瞳孔骤然紧缩。
那个戴红帽的年轻女孩就坐在姜守言旁边,看到姜守言稍显僵硬的表情,也跟着回头——
“Oh,my god!”她被身后那只虎鲸玩闹地喷了一后背水,吓得当即滑坐了下去。
船上本来凝重的氛围因为这个插曲缓和了几分,那只虎鲸潜下去,又用尾巴甩了点水上来。
博士笑说:“(它知道你害怕,在跟你玩闹)”
女孩嘴里迸发出一连串的NO:“(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它可爱了!)”
众人都笑,冲锋艇开足马力回程,那五只虎鲸跳跃着追了会儿船,黑色的背鳍渐渐游远,消失在远方粼粼的波光里。
生命就是因为这样的未知才更加珍贵和精彩。
姜守言脑子莫名想起博士随口说的这句话。
就像他不知道那只海豹究竟有没有逃脱,也不知道这群虎鲸下一秒要游去哪里,这全是属于姜守言生命里的未知,他的生命也因为这些未知有了前进的动力和回味的契机。
程在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发呆么?”
姜守言摇了摇头,语调很轻地叫了他的名字:“程在野,我好像突然解了死亡。”
程在野挑眉:“是什么?”
姜守言抬眸说:“死亡不过是奔赴远方。”
程在野笑:“你的话和Anges一样不好懂,我有点听不明白。”
姜守言就跟着笑,只是这笑不灰暗也不苦涩。
他伸出手去握了会儿风,感觉自己也变得轻飘飘。
“听不懂就算了。”姜守言狡黠地眨了眨眼。
**
他们在南极的最后一程是顺着利马水道,巡游到天堂湾。
巡游特意选在了日落时分,余晖映在广袤的海面,也映在剔透的冰川上,世界好像在眼前寂静燃烧,天空变成了海洋,云层变成了浮冰。
冲锋艇在峡湾穿行,两旁冰山巍峨,一眼望不到头。
风很宁静,众人都安静地坐在冲锋艇上,欣赏这副壮观到令人失语的景象。
“(天堂湾是一处三面环冰山的海湾,)”冲锋艇穿过利马水道,静止在那片海湾,“(因为风景绝美,宛如天堂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众人在船上最后再近距离看了眼那片圣洁的南极大陆,呆头呆脑的企鹅,悠闲爬行的海豹,以及各种各样的冰川和海鸟。
领队重新启动发动机,往更深的极圈走了一截。
越往南走,海面上的浮冰就越多,冲锋艇撞开浮冰,直到走到没办法再往前行进的地方,才缓缓停下来。
领队再次关掉嗡鸣的发动机,让冲锋艇上的众人在这片与世隔绝的蓝白天地,感受最后的宁静。
浮冰随着海浪轻轻撞在冲锋艇上,领队从海里捞起了一块黑冰。
黑冰并不是纯黑的冰,相反它拿在手里几乎是透明的,只是因为太过纯净,光线进入冰体大部分被吸收,远远看去宛如黑色,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可以拿回去打成冰块泡威士忌)”领队笑着说,“(晚上刚好有告别晚宴。)”
他把冰放进带来的箱子里,箱子里还冻了瓶香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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