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言没忍住笑了:“你的身份证。”
程在野又顿了半响,看一眼姜守言,又看一眼手上的戒指,如此反复:“噢。”
姜守言之前一直不解,为什么母亲会对那枚老旧的银戒那么执着,吃饭要拿着,睡觉要拿着,就连死前也要紧紧攥在手心里。
后来,他琳琅满目的戒指里细细挑选的时候明白了——至少在收到戒指的那一秒,她是幸福的。
或许是目睹了一段悲惨而又失败的婚姻,姜守言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经营一个完整的家庭,也认为这辈子都不会遇上一个能共度余生的人。
直到他遇到了程在野,热烈、莽撞、执着。
姜守言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温声说:“我会对你好的。”
程在野眼圈微红,偏脸蹭了蹭他的掌心:“你的那枚呢?”
姜守言又去枕套里掏。
程在野接过来,给他戴上,然后低头隔着戒指,吻了吻他的指根。
程在野玩笑:“我还没见过谁求婚是在床上求的。”
姜守言挑眉:“这不算求婚,你可以把这个看做一个礼物。”
程在野:“你想反悔?”
姜守言:“没有,我只是觉得求婚应该在更正式一点的场合。”
“我不管,戴了戒指就算求婚了,”程在野抱住他,“也就是说我是你的了,你以后不能再给别人送戒指。”
姜守言笑着回抱他:“除了你,我没有能给戒指的人了。”
程在野吻他还泛着薄红的脖颈。
“我爱你,姜守言。”
姜守言吻他的锁骨,上面还有没消的牙印:“我也爱你。”
*
因为两个人在成都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祁舟和林桓成了第一对见证他们戒指的朋友。
那是个晴朗的周天,四个人约着一起去爬山。
春日的山林连阳光都是温柔的,泥土浸着独特的芬芳。
姜守言最近胃口好了不少,吃得多了再加上早晚定时遛团团运动量也达标了,体力比之前好了很多,祁舟爬得都开喘了,他呼吸还很平稳。
“不行了,”祁舟一屁股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林桓把手里的保温杯拧开递给他。
祁舟喝了一大口,视线顿在远处卖小吃的小摊上。
这座山有两条路,一条是坡路,给车走的,一条是石街路,专门给人散步踏青的。
能过车,半山腰和山顶空地处的小摊贩就多起来了,尤其是周末的时候。
祁舟说:“饿了,想吃手抓饼。”
“嗯,我去买,”林桓看向姜守言和程在野,问:“你们要吃什么吗?”
程在野问姜守言:“你想吃什么?”
姜守言把水杯盖上,说:“我和林哥去买,你要什么?”
程在野笑:“关东煮。”
程在野和祁舟坐在石头上各自等自家男人回来。
祁舟瞥了一眼程在野手上的戒指,又瞥了眼站在关东煮前时不时回头看向他们这边的姜守言,最后盯着面前在风里摇晃的光影说。
“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祁舟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姜守言了,明媚、自信,发自内心的开心。
程在野注意力始终放在姜守言身上,是一种真挚的、带着欣赏的、饱含爱意的视线。
他不否认自己的付出:“是的,我把他照顾得很好。”
也不忽略姜守言的努力:“但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程在野看着付完钱,端着超大一桶关东煮往回走的姜守言,说:“我能做的其实很少、很少。”
他没办法完全感受他的痛苦,也没办法替他承受痛苦,他能做的仅仅只是竭尽所能地照顾好他的生活,在他难受的时候给他安抚,在他否认自己的时候一遍一遍给予肯定,给他鼓励、给他夸奖,给他多到满溢出来的爱。
对于很多患者来说,让自己好好活着需要很多个日日夜夜不断积攒勇气,但奔赴死亡或许只需要一句话,一瞬间。
他深知这种脆弱,所以小心再小心。
“你们刚在聊什么?”姜守言把手里的关东煮递到程在野手里,他每样都拿了两个,所以很多。
程在野:“在打赌你们谁会先回来?”
姜守言看向祁舟:“是么?赌注是什么?”
祁舟看向程在野。
程在野举起手里的关东煮:“后回来的报销先回来的下午茶。”
他和祁舟对上视线,彼此都心照不宣:“破费了,祁医生。”
四个人下了山又一起吃了饭。
中途祁舟和林桓还想去别的地方逛逛,四个人就在火锅店门口告别。
火锅店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姜守言手揣在程在野衣兜里,两个人慢悠悠往小区走。
路灯昏黄,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
“今天晚上还没遛团团,你说等我们回去它会不会生气。”
程在野指腹在衣兜里摩挲他的手背:“生气也是生我的,估计现在正踹我拖鞋呢。”
姜守言笑了出来,程在野偏脸蹭了下他的头发。
他们走的是不常走的那条路,通往小区后门,路上灯都没亮几盏,直到面前出现一个像报亭一样的小房子。
程在野没走过这条路,在兜里指了指那栋小房子:“那是哪儿啊?”
“收发室,”姜守言说,“业主订的报纸或者杂志会送到那里。”
程在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信也能送到么?”
姜守言愣了下,想起了他们在根河寄出去的那两封信。
他们寄的是平信不是挂件信,直接投递到邮筒里,没有贴条形码,所以没办法得知信件送到了哪里,能不能收到全靠缘分。
两个人在收发室一箩筐的信件里找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了。
他们看着手里的信封,信封背面都写了一行字。
致姜守言。
致程在野。
第77章 自我
姜守言拿着那封信回家,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团团乖巧地蹲在门内,没有咬拖鞋,也没有拆家,歪着头看了姜守言好一会儿,走过来蹭他的裤脚。
姜守言伸手把它捞进怀里,边揉边往客厅走。
程在野跟在后面,关门,摁亮灯。
姜守言坐在沙发上,揉着团团的耳朵,信封被他随手搁在腿边,程在野坐在另一边。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两只手交叠着去摸团团软乎乎的毛。
姜守言看见他们手上的对戒在灯光下闪烁的银芒,闷了会儿,开口说:“我不想给你看了。”
虽然没有特别指代,但他说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程在野:“嗯,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姜守言沉默了。
信是他写的,哪怕不能一字不落地回忆出整张纸的内容,他也大致还记得自己写了什么。
阴暗的,痛苦的,对那个时候的姜守言来说一辈子都没办法和解的过往,对死亡热切的追求,极端的解脱。
他不想让程在野看到这些。
姜守言突然觉得人有时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明明当时光是想起来都痛苦得恨不得下一秒能直接死掉。
但他现在只是感到难过,是一种旁观的难过,站在画面外,为当时痛苦的自己感到难过,而不是陷进去一起痛苦。
他突然很想要拥抱。
团团被挪放到了一边,姜守言转身跨坐在程在野腿上,低头在他颈间轻轻嗅闻。
程在野手臂环抱住他,掌心顺抚着他的脊背,开口说:“其实这封信能不能送到,给不给我看都不重要,因为它已经在过去完成了最重要的使命,那就是让当时的你发泄情绪。”
写吧,痛苦的时候就把痛苦写出来,宣泄出来,哭出来。
“但既然送到了,那就说明它还有另一层使命。”
程在野笑着铺垫:“你说不想给我看的时候我还松了口气,因为我也不想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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