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言没什么胃口,要了一个打算和程在野分着吃。
扫码付款的时候大叔给他挑了个大的装起来,姜守言有点惊喜,笑着说了声谢谢。
他拎着烤红薯往回走,大叔推着小摊慢悠悠跟在他后面,姜守言拉开门坐上车,大叔推着车上了小路。
片刻后,程在野从那条小路下来了。
姜守言心情很好地把手背在后面,眯着眼问前座的程在野:“你猜我买什么了?”
程在野想也不想:“烤红薯?”
姜守言惊讶:“你怎么知道?”
程在野笑说:“闻到味道了。”
姜守言恍然大悟,边嘀咕着应该把窗户打开散散味,边就着袋子把烤红薯分成了一大一小两半。
他自己拿了小的,把大的连着袋子一起给了程在野:“闻着很香,不知道甜不甜。”
程在野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姜守言一张垫在腿上接皮,一张留着擦手。
他剥好皮后用纸巾包着底下的尾巴,咬了一口,刚想抬头和程在野说挺好吃的,却在对上程在野视线的下一秒突然噤了声。
他觉得程在野的表情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原因,那双眼睛深邃的有些……悲伤。
外面晃过了道人影,程在野别过头,和推着小车卖红薯的大叔对上了视线。
程在野想起十几分钟前,他们的对话。
“打扰您了,”程在野在坡上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我临时有点事,可以麻烦您帮我看着一下我朋友吗?他生病了,心情有点不好,我怕他一个人待着会出事,就那辆白车。”
这是这些天程在野的日常。如果他要留姜守言一个人在车里,总会把车停在他视线能顾及到的地方,如果实在顾及不到,他会拜托路人。
他在旧金山作为助,参与周健有关心疾病方面项目的那两个多月里,见到了太多意外,见过实在受不了痛苦走上极端的患者,也见过心情突然好起来,最后还是走向了死亡的患者。
周健曾对他说过,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程在野不会觉得困难,他只觉得心疼,所以用尽全力小心一点,更小心一点。
站在断崖边还往前走的姜守言像片阴影盖在了程在野心头,他没办法再经受第二遍。
“诶?就是那个大叔卖给我的烤红薯,还特意给我挑了个大的,”心情变好的姜守言说话也和平时有区别,语速会稍快一点,“还挺好吃的。”
程在野:“是吗?”
姜守言见他迟迟没有要剥皮的意思,就把自己剥好了的喂到程在野嘴边:“你尝尝就知道了。”
“甜么?”
程在野笑着答:“甜。”
第51章 相框
程在野发现,越靠近信封上的地址,姜守言表现的越不安。
他开着那辆黑P的白车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冷调的白炽灯把水泥铺就的车库照得越发空寂,姜守言盯着远处某团化不开的阴影,听见了很轻微的咔哒声。
程在野解开安全带,通过后视镜和后座的姜守言对上了视线。
最近天又变冷了,姜守言感觉自己好像跟着没了生机,蜷缩在角落,裹着那床花花绿绿的被子,长久沉默。
他把脑袋枕在膝盖上,小声问:“可以不上去吗?”
程在野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可以。”
姜守言看着他不说话,最后垂了垂眼,扯了扯身上的被子。
程在野就下车,帮他拉开车门。
姜守言裹暖和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棉被说:“有点不想松开。”
程在野:“那就披着。”
姜守言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看了会儿,皱眉说:“有点奇怪,看起来好丢脸。”
程在野把帽子戴在他头上,帽檐压的低低的:“现在看不见了,不丢脸了。”
姜守言觉得很神奇,好像无论自己是什么模样,想法有多奇怪,程在野都能稳稳给他兜住,他手指勾了勾程在野的手指,程在野就停下想去后备箱拿行李的脚步。
“怎么了?”他转身捞住姜守言的手,拇指搭在关节上轻轻摩挲,能让姜守言感知到的力道。
姜守言有些木讷地盯着后车窗上两个人的身影,那床花花绿绿的被子看起来实在太过滑稽,他的脸虽然被挡住了,但程在野没有。
“现在你看起来有点丢脸了。”姜守言淡淡陈述。
“我不怕丢脸,”程在野说,“不是有句话吗,洋相还得洋人出。”
程在野拉着姜守言的手摸上自己的下颔:“我这张脸很贴合。”
姜守言就微微勾了勾嘴角,他自己感觉到自己是笑了,但看在程在野眼里却不是这样,或许是喜悦的感受传达的不及时,他的表情有点分层,嘴角是笑着的,眼睛却好像在哭。
程在野扣住他的后脑,手指轻轻把帽扣往下拽了点,帽檐便往上滑。姜守言安静地看着他,他捏着姜守言的下巴,偏头抵着帽檐,在姜守言脸上亲了一下。
“走吧,”程在野拇指擦过他的耳朵,说,“我们去后备箱拿行李。”
姜守言跟在程在野后面进了电梯,他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一只手揪着身上的被子,缩在电梯最后面的角落,程在野站在他旁边。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出行,数字安静地从—1跳动到了18,姜守言走出电梯,看见那扇红棕色的门,脚步好像突然灌了铅,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程在野只知道小区的名字,不知道具体在哪一栋,哪一层,哪一间房,直到停在门前的每一步,都是姜守言自己走过来的。
楼梯间的声控灯因为长久没有声音又暗了下去,姜守言手上捏着门钥匙,盯着面前那扇门,突然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黑暗把他钉死在了原地,他像是陷进了一个漩涡,脑子里塞满了很多纷乱的东西。
姜守言一边想着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一边又控制不住手抖。
颤抖的手腕突然被握住,姜守言低着头,有点无措地说:“我有点不想进去。”
程在野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
或许每个人眼前都曾出现过这样一扇门,无数次站在门口焦虑徘徊,不断想象着门内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这扇门是一道不得不迈过去的坎,门内无非两种结果,比你想象的更好,比你想象的更糟。
姜守言是后者。
几乎是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姜守言就涌上了一阵莫大的惶恐。
房子太久没住人了,空气里好像有一层雾蒙蒙的灰,姜守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程在野从玄关的鞋柜里把姜守言的拖鞋找了出来。
他弯下腰把拖鞋放在姜守言脚边,抬头的时候却突然噤了声。
姜守言低着眉眼看他,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好像透不进一点光,压得人心口也跟着一起沉闷。
他说:“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程在野取下他的帽子,轻轻揉了揉他被压扁了的头发,问:“哪里不舒服?”
姜守言摇头说:“不知道。”
他开始很明显地颤抖起来,关于这间房子所有混沌的记忆顷刻间蜂拥而至,他感觉到了眩晕和耳鸣,然后是程在野温热的拥抱。
“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程在野拍着他的脊背,温声说,“深呼吸,呼吸,姜守言。”
姜守言听不见,他耳朵嗡鸣一片,吵得他很烦躁,他紧紧揪住程在野的衣服,觉得自己皮肤底下好像有蚂蚁在爬,密密麻麻,无孔不入,但他挠不到也捏不死,他快疯掉了。
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迟迟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他开始变得有些狂躁,想摔东西,想揪头发,想通过一些尖锐的切割得到一点释放。
恍惚间姜守言好像闻到了点皮革味,他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向他的身体反馈,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车上。
返程的疲惫和颠簸让姜守言的眩晕加重,强烈的反胃感涌了上来,他猛地推开了程在野,冲向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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