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屈向北拿着擦玻璃纸进来,纸上是一层灰,顺口说:“绵绵你也别干了,太脏。”
“嗯?嗯?”刚躺下的唐誉又鲤鱼打挺,“绵绵……”
屈向北灵活地看了一眼白洋,你还没告诉他?
“绵绵是什么呢?你小名儿啊?”唐誉猜出来了。
白洋也没料到北哥会突然这样叫他,简直没法解释!这可是他藏了很久的秘密!在外头恨不得让别人叫自己“丧彪”,谁能想到他小时候叫这个!
“绵绵,软绵绵。”唐誉抱着被子,又在白洋身上挖到了新宝藏,“白绵绵,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啊?”
“你闭嘴。”白洋臊着脸说,你一个叫“糖糖”的,有什么立场笑话我?
唐誉真没想笑话,一颗心全是喜悦。天啊,白洋小名居然叫这个,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呢。还好这是北哥说的,要是屈南哪天直接喊出来,唐誉就算知道自己优先级在屈南之前也得喝一壶醋。
“绵绵,我想吃鱼。”最终唐誉还是纠缠着一起来了菜市场,被一堆小商小贩包围了。同时包围他的还有保镖,只不过大家都穿便装,没那么明显。
“你拉紧我,别乱跑。”白洋伸手过去,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拽着唐誉的手,时不时掐他一下。
“那绵绵给我买鱼吃。”唐誉跟着他穿行在湿漉漉的走道中,走过白洋经历的人世。
“买买买,吃吃吃。”白洋在周围或惊讶或鄙夷的眼神中拉着唐誉,走到卖鱼的商贩面前。他一只手拉住唐誉,一只手翻着笔记本,查询着接下来需要使用的量词。
“两斤西红柿,两斤土豆,一斤鸡蛋……”白洋看着量词就能念出来,像个牙牙学语的幼儿园小班,“老板,帮我拿一条……鲈鱼。”
买了菜,两人在保镖的陪同下往回走,白洋还顺便接了个电话,基德带着同事来看看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好家伙,今晚真热闹。白洋继续寸步不离地牵着唐誉,在这种地方,两个男人牵着手招摇过市,绝对会成为邻里街坊茶余饭后的下饭菜,别人嚼了又嚼。现在白洋就看出来了,不少人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那是什么地方啊?”唐誉拎着一条鲈鱼,看向一个方向。
白洋看过去,说:“自行车库,准备要重建了,外头的箱子还有我没拿的东西呢。”
“怎么不往回拿?走,我陪你拿。”唐誉看什么都充满好奇,执意要拉着白洋进去取箱子,不愿意白洋扔掉什么。然而打开碎裂的箱子,唐誉又不解地看向白洋:“这是……”
白洋哭笑不得,蹲下说:“我妈妈的婚纱。”
“哦……那你不要了?”唐誉摸了摸那布料,有点扎手。
“我拿回去干嘛?我又不能穿着结婚……”白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说话的时候,发黄的纱帘挡在了他和唐誉的对视中间,一刹那给他们带回了老黄历。
唐誉只是想看看,他清楚白洋的婚姻恐惧,所以看看就行了。头纱笼在白洋头顶,不伦不类,但因为它是婚纱,再不伦不类也是美的,多了几分隆重神圣。眼神里的渴望就这么不自觉地倾泻而出,变成了亮闪闪的水银,唐誉拨弄着白洋的刘海儿,无限向往地说:“等咱们结婚,咱们穿一样的。新郎叫唐糖糖,新郎叫白绵绵。”
白洋和他对视,听到了大脑烧开的声音。
算了,跟他疯一回。
他抱起婚纱,把长长的裙子塞到唐誉怀中,笑容满足地拉着唐誉往外走,毫不顾忌脑袋上的头纱。在无数充满不解和偏见的目光中,白洋坚定地拉着唐誉,穿行在老街坊的指指点点中。
两人另类地缓缓而行,白洋回头看着一脸幸福的唐誉,对不起妈妈,我还是找个人“嫁了”,但唐誉他不一样。
第110章
脚步声就是他们的婚礼进行曲。
唐誉再次听到了。
怀里的婚纱裙轻飘飘又沉甸甸,压住他的臂弯。这是白洋妈妈的裙子,现在在自己手上。她长什么样子?
在一阵嘈杂的背景音中,唐誉忍不住去想她的模样。白洋哪里和她像呢?眼睛?嘴巴?鼻子?还是一生要强的性格?不要人可怜的脾气?有她在的那段日子,白洋就是绵绵,一定也是被妈妈好好疼爱过的小孩儿。
从白羊,到白洋,到绵绵,一个母亲的心,可见一斑,有迹可循。
唐誉疑惑了,手指抚摸着婚纱的蕾丝。她那场婚礼什么样?但最终又以什么作为结尾?她失败的婚姻让白洋不敢承认感情,也拦住了他走向婚姻的步伐。可是白洋妥协的声音又那么大,即便自己不戴助听器了,唐誉都相信能听得到。
谭玉宸和谭星海跟在他们后头,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和酸楚。
眼睛又不知不觉红了一圈,谭玉宸从小受爸爸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淘气挨打也不能哭。但他实在忍不住,只因为唐誉少爷的婚礼不该是这样的啊,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有明亮的酒店大堂,提前一年就要开始准备。会有一整条的红毯,鲜花铺满两边。唐家人多,两个唐家就更多,数不清的亲朋好友座上宾,还会特意准备出几桌给白洋的兄弟们,每个都是国家级运动员。
钟声敲响,他们两个人应该走那条路,而不是这条路。而不是一个说不清楚话,一个认不清楚人。谭玉宸真想问问高人,他俩到底做错什么了?
风声吹起,白洋迎着落日的光芒,第一次走得这么顺畅。从前他不喜欢走这条路,因为身上背着屈辱的骂名。赌鬼的儿子,再到杀人犯的儿子,几乎压弯了他的脊梁骨。为了不让脊梁折下去,他要挺得笔直才行,要比全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要直。
但现在他发现,其实直不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放松下来,再次回头看向唐誉。蕾丝纱帘像和他们开着荒诞的玩笑,在风的吹拂下分别抚摸他们的脸。唐誉第一次发现还能用“美丽”两个字来形容白洋,就是眼前的这个白洋,真实的这一个。
尽管周围有很多个,但只有这一个会掐他的手。
怀抱的婚纱裙摆在风中飘起,变成波浪弧度,越来越多的注视落在他们身上,看着他们疯疯癫癫的这一路。狭窄的过道、偏见的目光、鄙夷的嫌弃,都不能成为割开他们双手的刀。他们意外地看着两个男人的脸,看着他们沉浸在幸福里的笑容,看着他们交叉的五指。还有那象征着“结婚连理”的白纱。
明明是新娘身上的物件,却在他们当中抵达了永恒的和谐。
破旧老楼终究无法理解和接纳,他们的白眼和两人的笑容越来越矛盾,两种意识开始发生剧烈的冲突,争据分寸之地,并且寸步不让。路过的小孩儿被家长捂住了眼睛,留下一句不经意又刻意让他们听到的“神经病”。
神经病?唐誉也看回去,我们不是神经病,我们只是结婚了。
双人成影被拉成细长条,楼上的窗口终于按耐不住,纷纷探出头来。有些人用早有预料的表情砸下去,看吧,白晖和张怜云的儿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伤风化,居然搞玻璃了!
两个男人搞在一起,真是恶心!
居然还敢手拉手走出来,也不怕带坏了别人!
唐誉抬头看去,第一次发现走个路会有这么多人注视。你们在看什么呢?不应该恭喜我们么?
这些市井的目光自然不是唐誉所能理解的范畴,但已经是白洋的家常便饭。他能读得懂目光里的每个字,然而这些字眼只是让他更紧地拉住了唐誉的手,再紧一些,再紧一些。
一个生鸡蛋不知道从哪个角度丢下来,被白洋的余光精准捕捉。在即将落在唐誉肩膀上的前一秒,白洋挥手过去,一把挡到了外侧。蛋壳破碎,蛋黄和蛋清混在一起,在空气里飞溅,仿佛他们犯了弥天的大错,这一次他们天地不容。
谭玉宸第一时间看向楼上,指着窗口,红着眼要往楼上冲。楼上的脑袋立即缩了回去,谭星海拉住弟弟,对着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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