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现场,叫专业的人去!”水生暂时摒除了情绪,雷厉风行地下达一个又一个步骤,“鉴定科的人过来没有?”
“在路上。”谭星海点头,同时扶住水生的大臂,看样子是防止他猝然倒下。
然而水生怎么能在这时候倒下,杀伐果断的他经历了太多惨痛的悲剧,如今不能再次上演。
保护现场?鉴定科?唐誉怎么了?白洋的神志开始凝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唐家的客厅里了。二层老楼吊顶极高,看着像苏联建筑,每个人都在忙碌。
“唐誉呢?”白洋开口,声音非常小了。
水生的鼻翼在明显扩张,不断调整呼吸,心房的扩张却有一股子胀痛。
不等他回答,门开了,白洋茫然地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张和唐誉有相似之处的面孔。他叫不上他们的名字,对不上号,只知道这几个应该是唐誉的堂哥们和表哥们。
一屋子姓唐的,没有他的唐誉。他们都忙出了残影,在白洋身边来来回回、闪闪现现。
“唐誉呢?”白洋再次看向水生,“唐誉呢?”
水生想要开口,却无法完成这件极难之事。苦心积虑,一朝完败。玉宸还在抢救,唐誉下落不明。
他该怎么解释?水生稳了稳脚步和心神,急促的脚步声再次让他抬起头,看向了大门。
“糖糖呢!”一个男人推门而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和白洋擦肩而过。
白洋只看了一眼,就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这是唐誉的父亲,不苟言笑的时候太像了。
“小禹,二嫂对不住你。”水生的身体晃动两三下,全身只靠精神撑住。这个家,是要彻底乱了。
听到这句话,白洋的世界轰然倒塌,手指再也承受不住力量,红丝绒戒指盒掉出掌心,滚落地上。
外面的世界乱了,有一间屋子里却很安静。
悬挂的灯泡在无风的环境下摇晃,一个人走进来,脚步声沉重有力。桌子面前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捆着一个人,脑袋上套着麻袋。
他一把掀掉麻袋,唐誉在麻药的作用下还没醒来。
唐家的孩子,都有着差不多的脸。那人捏着唐誉的脸看了看,越看越觉得愤怒。
紧接着他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对准了唐誉的左耳,顺着伤疤滑动了两下。
当年安排了医生都没能破坏掉这小子的耳朵,现在还得自己亲自动手。刀尖顺着头皮滑动,最终停在了内体机的位置,只要再往下扎几厘米,就能活生生撬起头骨上的内体机,扯断连接着耳蜗深处的线路。
就在这时候,唐誉沉重的眼睫毛动了动,眼皮快速地抖动了两下,醒了。
第116章
头目晕眩,唐誉如在梦中。
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了家里的所有人,都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他回到了长大的地方,顺着姥姥家的楼梯往下走,而他的家人都留在了楼上。
唐誉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不禁抬头回看。
冰凉感从双脚往上爬升,蔓延速度超出了唐誉的想象。明明走在他走过无数次的楼梯上,这个楼梯不止是他走过,大舅舅、妈妈、小舅舅也走过无数次。唐家的人在这里从蹦蹦跳跳的小孩儿变成了成年的大人,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瓦、一分一寸。
唐誉摸着楼梯扶手,像是和无数个自己擦肩而过,和家人的曾经擦肩而过。他们的身影交织于一起,成为了命运洪流中的共同体,不分彼此,不分轻重。他再次看向家人的面孔,每个人都凝重异常,有着浓墨重彩刀刻一般的沉重和凝重。
这些人里面,唯一两个不太一样的五官,就是二大妈和白洋。和家人的面貌相比,他们未免衬得清秀清淡。
别这样。你们别这样。
唐誉想和他们说说话,但冥冥当中又知道来不及了。你们别这样,我已经快快乐乐活了25年,没有任何的遗憾。我爱你们,所以你们别为了我难过。
好么?别为了我难过。
冰凉的触感犹如毒蛇再次爬升,卷起他全身的麻痹。他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抽走,像吸入了真空,再也不能返航。家人在远离,他退出了熟悉的家,只身来到黑暗当中。黑暗当中有莫名的冷,坠入断断续续的深寒,唐誉只能听到自身的呼吸,伴随着陆陆续续跳动的心震。
一次,两次。
砰咚,砰咚。
一次,两次。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唐誉终于睁开了眼睛。
虚无缥缈的寒冷变成了现实,麻醉褪去后的冷袭击了唐誉的身体,上半身和下半身不在一个温层当中。眼前明明只有一点光亮,却激活了人类的强光应激,再多看两眼就要吐出来。
唐誉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的瞳孔在无意识地进行光线反应,从麻药下的扩散状态骤然缩成黑点,用尽全力地抵御外界光亮。唐誉缓慢眨动眼睛,适应这一切,手指也在轻微地抽动,好似一台机器人正在复苏。
这一切,都被陈念国看在了眼里。
唐誉,唐誉!终于落到我手里了!陈念国暂时放下了刀,改变了主意。现在药劲儿还没褪去,就算挖了他的人工耳蜗,也不一定有多疼。他要等到唐誉完全失去麻药的作用再动手,要在他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活生生地虐杀他,肢解他。
唐家人在神通又能怎么样?他们能起死回生吗!他们能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念国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退后几步,欣赏着他心尖上的战果。25年了啊,唐尧,水生,25年!
陈宗岱死了25年,唐誉活了25年,这叫什么?这叫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儿子死了,你们最宝贝的这个孩子也别想活!
养25年的孩子,没了,心情怎么样啊?陈念国看着唐誉慢慢清醒的过程,把他所有的不适都尽收眼底。养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和养小猫小狗不一样,要操多少心、受多少累?一针一线穿衣,一勺勺吃饭喂大,从看他嗷嗷待哺到牙牙学语,到磕磕绊绊学步。
看着他上托儿所,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看着他走入社会,成家立业。
哈哈哈哈,没了!没了!陈念国咬得牙龈出血,痛快地大笑着。
笑声?唐誉听到了。而且是非常吵闹的笑声。眼前的光晕开始变淡,一切都从朦胧变成有棱有角,唐誉短暂错乱的记忆也开始正确排列,让他想起了光影交错的路灯和陷入昏迷的玉宸。
玉宸苍白的侧颈上,一支注射器横断了全部。
“……新博哥。”回忆接上了,唐誉迷茫地叫出一句来,将他呼之欲出的话完整地吐干净。可为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对玉宸下那么重的手?你和玉宸一起长大,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和我相处长太多,你们一起参加安保部工作,几乎形影不离,为什么?
头疼欲裂,眼眶眦裂,唐誉沉溺在麻药复苏的艰难过程里,除了浑身发冷还有困意。但是他的大脑开始工作,非常明白自己身处何种境地。昏昏沉沉之中他努力辨认周遭的细节。
一张木桌子,一个吊灯。深灰色的水泥墙,旁边站着一个人。
陈念国。唐誉揭晓带有宿命底色的答案,肯定是他,不会再有别人。
“陈念国。”脖子终于能用上力气,唐誉动了动嘴唇,语气不带一丝一毫的疑问。
“你还知道我是谁?”陈念国笑够了,开始欣赏他的复仇对象,“谁和你说过我的名字?你爸爸?你妈妈?还是唐尧,唐舜!还是唐景和!唐弈戈!”
每每说到一个“唐”字,陈念国的恨意就更加一分。他痛恨,仇恨,恨透了这个姓氏!这些年他隐姓埋名,每每听到有人叫唐某某,他都要多看几眼,眼神换成刀尖剜过去,能挖掉无辜的人几块肉才好。
两个原本就处于鼎盛的唐家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无法动摇的大家族。现在好了,两个唐家的链接就在他手里!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唐誉抬头很慢,太快了他想吐。
“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儿子陈宗岱是什么人吧?”陈念国冲上前去,一拳抡上唐誉的左耳,攻击他最脆弱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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