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唐先生还会玩这个?”温翠的手保养最好,带着一枚紫翡蛋面戒指。
唐誉的手熟练地挪着长方形的麻将牌,像摆弄他规定的华容道,温声回应:“家里长辈多,逢年过节总要陪他们上牌桌的,所以麻将和桥牌都略懂。”
“我以为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玩德州呢。”温翠打出一张。
张伯华给白洋使眼色,今天就让温翠打开心就好。
不用使眼色,白洋也知道要怎么打。这时只听唐誉又说:“偶尔也玩那个,我牌技不好,总是不赢。”
“那以后咱们多抓人,来玩德州。”温翠似乎对唐誉的背景也感兴趣,“你这个年龄的人,愿意陪着长辈玩的,不多。”
唐誉的手还在挪牌,那双手从未做过家务,自然伸出来养眼好看。“其实我挺喜欢陪长辈。”
一张二条打出去,白洋跟着扔了一个三条。温翠的话题不到自己身上,他也不主动开口,时不时扔个牌,陪笑。
麻将牌碰撞声清脆好听,每一张的用料都是羊脂玉,触手生温。唐誉的手又开始在白洋的余光里乱晃,以前学生会搞活动,大家也凑在一起打麻将、扑克,偶尔沾一把德州。
只不过学生时代的麻将就是塑料块儿,和奢华不沾边。那时白洋听着唐誉挪牌、碰牌,然后默契地给他喂一张。两人配合无间,明里暗里偷偷出老千,赢了不少顿饭。牌运虽然是空气里不可捉摸的东西,然而偏心是人类特有的东西。
现在那摩斯密码一样的挪牌声又响,唐誉缺一张五条。
“这一回啊,是我和咱们壹唐第一次合作,我有两幅画。”温翠觉得今天牌运不错,“那个……你是叫白洋对吧?”
话题忽然接自己身上,白洋马上说:“是。”
“白洋这名字挺好,好记。”温翠扔了个幺鸡,“现在市场不好,我很怕流拍。你说呢?”
温翠是个很会看人的人,白洋明了。她和唐誉聊,是攀关系,但轮到业务,就知道找自己。于是白洋也不装作一概不知:“是,我也不和您绕圈子,现在画作市场确实不温不火,流拍率不低。但您也要看是什么行,拍卖行的实力是重要因素。”
“是啊是啊。”张伯华装傻,迎合着,丢出去一张他明明很需要的六饼。
“那就好,看来啊,咱们还得好好聊聊。”温翠低头继续排她的牌,没再继续问。白洋不多话,低下头想着扔哪张。
唐誉又开始挪牌,给我五条,给我五条。
白洋充耳不闻,他右腿膝盖不好,右腿压在左腿上不露痕迹地垫着。忽然间,就跟错觉似的,脚踝被人勾了一下。
面上不显,白洋的动作完全没有停顿,是温翠。那是一只女人的脚,穿着高跟鞋。
她勾自己干什么?白洋当真一点都不显露,情绪压得石沉大海,保持着一个营销部职员应有的分寸和专业。他不能回应,但也不能躲,哪怕温翠今天用高跟鞋尖给他的西装袜勾花了,他的腿也不能往回收。
这是规矩,他没这个资格。
白洋无声地扫视着牌桌上的长方块,只听左耳边一声清脆的碰牌,排成了一长条的新疆羊脂玉像不值钱的多米诺,触发了隐藏开关就成列地倒下去。
“胡了。”唐誉掀了桌上牌,笑着对温翠说,“真抱歉,这局我的。”
第6章
唐誉轻轻呼吸着,衬衫贴着他的胸口。V8里温度高,他和女宾吃饭也不可能脱外套,白衬衫透出下面的肉色。
温翠眯着眼睛,看向他的牌:“呦,还真是,唐先生手气好。”
“哪里哪里,只是凑巧。”唐誉笑了笑,“我从前在家里陪长辈打麻将,总是先胡得多,然后就不行了。”
“这哪有行不行的,牌运嘛,到处飞,轮到谁就是谁。”温翠自然也没生气,他们又不玩儿钱的,哪有什么计较。只是她视线从白洋的额头看过去,不知道这个小职员有没有懂她的意思。
出来混,哪有善男信女,大家逢场作乐,各取所需。现在牌要重洗,刚才毫无谈话欲.望的唐先生倒是开了金口,主动和她聊收藏。
“听张经理说,温女士是和邵弘在拍卖会上认识?”唐誉的右手随便捏着牌桌上一张五条,手指慢慢收拢,卡着它在指尖转圈。
白洋则抽空起身去按铃,先点了一壶龙井茶。然后借着出去透气的功夫抽了根烟,没多会儿,岑书卉也出来了。
岑书卉也是来抽烟的,指尖的女士烟淡粉色。“温老板对你感兴趣。”
白洋无奈地笑了,这么明显吗?
岑书卉直截了当:“想搭上温老板这艘船的人很多,你要是想,就要快,最好今晚,很有机会。这一笔谈下来,年终你们组能多50个。”
白洋更无奈了,但还是说:“可能是个误会,人家是大老板。”
“你别看她一直和唐誉说话,她心思不在唐誉身上。”岑书卉把长发挽到一边,现实和文艺两种感觉在她美妙的脸上完美融合,她熟练地吸烟,“你是富婆首选。”
白洋笑得咳嗽了两声。
“真的,你别不信。我见过得太多了,你要是想走捷径,我不笑你。”岑书卉通透至极。
“你的意思就是我好上手呗。”白洋也没生气,还总结了一下。
岑书卉点点头,最优越的外形搭配上最单薄的背景,可得性很高,心高气傲,脸上又挂满了野心。白洋他就是一款精准收割机,往金宝街的富人圈里走一走,就是给鲨鱼池里滴了第一滴血。
“机不可失,根据我对温翠的了解,她很大方,是个很不错的金主。”岑书卉说完就进了屋,仿佛她和白洋的这通交谈没发生过,她又变成了那个不知人间烟火的清冷姑娘。
白洋没立即跟进去,而是看着眼前藏在灯光里那两栋影影绰绰的大厦,把烟抽完了。
等到他回来,张伯华正在给温翠倒茶。刚才唐誉胡局的一刹那,张伯华几乎要下意识地瞪过去,但脑子灵光一闪,得了吧,唐家这个庞然大物的体量远超温翠几百倍,他想赢就赢。
这大少爷,真是不懂人情世故,乙方打客户牌还敢赢。但办事有一没有二,他赢一回,下一圈应该知道让了。没成想,唐誉大概是平时打牌习惯了,完全没有让牌的意思,能胡就胡,时不时就掀一列。
“咳咳。”白洋抬头看他一眼,差不多得了啊。
唐誉懒洋洋地挪着牌,让你不给我五条。
牌桌上泾渭分明,张伯华和白洋谁也不胡。岑书卉偶尔替他们倒茶,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麻将牌却搅动着波诡云谲的气氛,让一个个私密的漩涡在各人的头顶成型,旋起又旋落。
到了10点半,温翠接了一个电话:“不好意思,我明天要去天津,张经理,咱们的事……”
“继续跟进,您放心,您的事我就交给唐誉了,一会儿我就把他的联系方式推过去。”张伯华这样说,实际上唐誉的联系方式他到现在都没有。一行人离开V8套间,在岩公馆的门口目送温翠上了接她的车,张伯华紧绷整晚的后背瞬间放松,回过头就骂上了白洋:“你有没有眼力见?”
唐誉正揉右耳朵,无形中挑了下眉梢。
“这么大个客户不知道好好巴结,在牌桌上闷葫芦似的,一句话都不会说。你不是挺能说的吗?以前开会我还夸过你是咱们部门口才第一流,今天哑巴了?”张伯华说。
白洋松了松领带:“今天确实状态不好。”
“状态不好就赶紧调整!”张伯华和这边说完,转过身对唐誉,“真不好意思,今天一弄就弄到这么晚,累着了吧?”
唐誉静默地注视着他,胸口上下起伏。
这是累着了,于是张伯华指挥白洋:“送唐组长回家,然后把车给唐组长留下。”
“好的。”白洋平视唐誉,目光滚过他不断起伏的喉结。
众人在停车场分手,但这一回白洋没开车。唐誉一言不发地走向主驾,优雅的眉宇间压着一团乌云。白洋这时候就知道别跟他争了,坐上副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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